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曼聯反悔了。

北京時間8月21日晚10點（英國當地時間下午3點），曼聯和旗下球員格林伍德同時發表聲明：內部調查結束，后者不再代表該俱樂部。曼聯的聲明字斟句酌，在肯定社媒上流傳的證據不足以反映事件真相之后，格林伍德沒有犯下對他的全部指控，但還是不得不放棄這位學徒：“雙方同意：格林伍德的職業生涯，不會在曼聯重啟。他最好離開老特拉福德去別處重新開始，我們會和梅森一道完成這一目標。”

格林伍德的聲明，看似由其團隊代擬，重申：“我知道外界會根據社媒上看到的，聽到的來評判我。這些人會把我往最壞的方面想。我自小就知道，任何一段感情，家暴都是錯的。我沒有做過那些指控我的事情，今年2月檢方已打消對我的全部指控。但我承認在感情生活中犯的錯，也承擔由此在社媒上釀成這個局面，應該屬于我的那份責任……現在對我最好的決定，就是離開老特拉福德重新開始我的足球生涯，否則俱樂部將會因為我的存在而分心。”

曼聯的決定，得到廣大社團組織，尤其是女權團體的歡迎。英國廣播公司的頂薪雇員，英超集錦節目主持人，英格蘭名宿萊因克爾稱此決定“不可避免，但做得對”。曼聯球迷組織之一，“曼聯球迷信托會”在肯定俱樂部做出“正確”決定之余，仍批評決定拖得太久。

知名評論員，曼聯名宿加里·內維爾認為曼聯的內部調查“很糟糕”，導致今天這一被動局面的核心原因，是曼聯高層“不具備堅強的領導能力”。他批評曼聯處理此事的手法令人失望，“關于家暴，和對女性的虐待，曼聯沒有資格既當法官又當陪審團。此事應該讓獨立機構去量度裁決。”

有體育法規方面的律師同情曼聯的處境：“他們無論怎么做都會受到譴責。”根據俱樂部一把手阿諾德致球迷的公開信，曼聯的調查缺乏第三方合作，無法裁定格林伍德的過失有多嚴重，讓格林伍德歸隊是俱樂部考慮過，也計劃這么做的決定。隨著調查的深入，阿諾德的立場發生較大搖擺。最終在強大的輿論壓力面前，俱樂部猶太老板格雷澤們又明確表示由他拍板，他只能決定和格林伍德割席。

格林伍德的曼聯生涯，一度出現曙光，但這道曙光只維持了72小時。直到上周三，格林伍德仍有希望復出。不料，到了周四和周五上午，局勢急轉直下。俱樂部高層煞費苦心，向對此事進程感到憤怒的員工解釋他們為什么這么做。部分員工以辭職或罷工相挾，警告俱樂部不得重召格林伍德。

此時，俱樂部追蹤網絡輿情的指示器，讀數開始跳水。根據追蹤報道此事的一家媒體透露，曼聯為格林伍德回歸做了大量鋪墊，其中包括對外界人士預期反應的評估，列了一份含多個足球評論員、記者和政客的名單，并按預期反應給他們分成三類，“支持”、“開放”和“敵意”。他們又另擬一份文件，羅列了一批很可能對格林伍德回歸持“敵意”態度的反家暴慈善機構。至周五傍晚，風暴來了。由季票球迷、普通球迷、球迷團體、議員和支持家暴受害女性的慈善機構合力形成的批評聲浪，迫使曼聯重新考慮自身立場。當晚，俱樂部高層召開緊急會議。與會者很快達成共識：盡管讓格林伍德歸隊的計劃經過十多次推敲斟酌，到那一刻，留給曼聯唯一的選擇，就是如何從這次危機中脫身。

這群人討論了多個方案：是外借給其他俱樂部避避風頭？還是將他賣給其它俱樂部？甚至干脆炒了他一刀兩斷？不過，單方面終止合約會惹來官非。根據俱樂部內部調查的結果，他們無法撕毀和格林伍德的合約。最終，俱樂部周一確認，他們將與球員達成協議，讓他離開曼聯去別處謀生。

曼聯如此決絕，是擔心，一俟格林伍德外借期滿，他還有可能再次代表曼聯。盡管租借能讓曼聯續持該球員的商業利益。格林伍德于2022年1月被捕前，被視為英格蘭足壇最有天賦的前鋒。如果以租借的方式讓他在場上恢復已經降為零的市值，曼聯有望在未來將他脫手，回收部分投資。甚至，有朝一日，格林伍德還能再披曼聯的球衣。

但俱樂部咬死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讓格林伍德歸隊所產生的輿論壓力讓曼聯高層不堪重負，會議最終導致他們來了一個180度轉彎。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曼聯高層的最終決定，是迫于輿論壓力？抑或是阿諾德向董事會成員傳達最初的決定出于誤導？阿諾德否認：“我的看法隨著調查的深入不斷變化，綜合了各方意見和所有因素，才做出這個決定。”

上周五決定與格林伍德割席，為什么在本周一下午官宣？因為周六下午茶時間，適逢曼聯作客熱刺；周日又趕上英格蘭女足和西班牙爭奪世界杯。女足陣中，有3名曼聯系國腳：厄普斯、圖恩和澤萊姆。這兩個時段要么影響曼聯，要么會因為搶女足世界杯決賽流量被罵死。

過了周一下午，天空電視臺的旗艦節目《周一晚間足球》就開播了，不可避免地要談到格林伍德的去留。身為該節目的駐站評論員，加里很可能會明確表示反對放棄格林伍德。加里的粉絲多，他的意見會對沖已經席卷英國的敵意輿情。不能讓加里有機會和俱樂部唱反調。兩年多以前，就是因為輿論的反彈，曼聯試圖偷偷摸摸加入歐超的計劃在最后時刻擱淺。這兩件事性質不同，但難免有人相提并論。曼聯不希望有任何負面輿情，這次輪到格林伍德成了那個倒霉蛋。格林伍德是在2022年1月30日被捕的，不是因為有人報警，而是社媒上流傳的音頻和圖片。48小時后，阿諾德正式成為曼聯俱樂部的一把手。

自那一天起，他就再未代表曼聯上場，但和曼聯的合約到2025年6月底到期，還有追加一季的選項。格林伍德在曼聯的待遇是周薪7.5萬英鎊。從2022年1月22日，格林伍德最后一次代表曼聯上場迄今，曼聯一直在支付他的薪水。

被捕9個月后，檢方起訴格林伍德三項罪名：意圖強奸，控制和脅迫，毆打并造成肢體受傷。格林伍德否認全部控罪。今年2月，檢方以“關鍵證人退出調查，以及新材料呈堂，再無實際可能將疑犯定罪”為由，放棄訴訟。刑事起訴結束后，曼聯表示要展開內部調查以決定如何采取進一步行動。調查由阿諾德領頭，專案組成員包括俱樂部法務斯圖亞特、媒體總管諾曼女士、足球總監默塔夫和運營總管羅琦。

調查結束時，曼聯高層認為格林伍德應該歸隊。但在周一之前，曼聯多次發表聲明都沒有公開解釋為什么一開始決定格林伍德可以歸隊。但曼聯說過，鑒于證據不全面，他們能說的有限。為什么證據有限？根據英國法律，某些性侵案件的當事人享有終身匿名的權利。換言之，就是當事人如果不授權，曼聯無法引用他們的言論，也就無從解釋。周一官宣和格林伍德割席后，曼聯向媒體披露了他們這么做的理由。

曼聯說，調查持續了5個月，旨在深入了解導致這樁官司的音頻和圖像。調查過程中，曼聯找了格林伍德，但未能接觸當事人，但和她的母親談過，此事得到當事人的同意。曼聯給了當事人和她母親機會點評或糾正俱樂部的調查結果。但當事人拒絕這么做。

2022年10月17日，在曼徹斯特暨薩爾福德地方法院，法庭獲悉，在當年1月的一次取證面談中，當事人對格林伍德做出了上述指控。所謂取證面談，就是將當事人的指控內容以錄像的方式記錄下來，以便在稍后開庭時作為證據在法庭上播放。但去年4月，當事人發表聲明，撤回了當時的指控，意味著她不再協助調查。

曼聯還表示，他們收到了對網上發布的音頻和視頻的解釋，并對格林伍德沒有實際傷害當事人這一點感到滿意。盡管當事人沒有對質格林伍德的解釋，曼聯也沒有向外界解釋這些很有殺傷力的音頻和圖像究竟是咋回事。曼聯還說，基于和當事人母親的溝通，他們發現格林伍德也沒有控制和脅迫當事人。何謂“控制脅迫”？就是說格林伍德威脅并貶斥當事人，還登錄并操控當事人的社媒賬號。阿諾德在周一的聲明中說：“基于某些原因，出于尊重當事人的隱私，我們沒有拿到某些證據。但已獲取的證據顯示，格林伍德沒有犯下那些指控他的罪行。”這也說明曼聯為什么無法終止與格林伍德合約。

曼聯為什么反悔了②：輿情兇猛，阿諾德放棄格林伍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