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時間過得好快！

從滕哈赫在老特拉福德亮相，到周日曼聯拿下本賽季末輪，最后一個主場，以季軍身份昂首進軍歐冠，一年多過去了。他剛上任時，英媒背地里拿他的姓氏開涮：“我撐死了給他10個月！（Erik ten months）”賽季還沒有結束，曼聯還有足總杯要爭，還有攪黃同城宿敵比肩自身三冠的使命。就已經過去的370天而言，紅魔捱過了隊史又一個至暗時刻，迎來了復興的曙光。無論滕哈赫拿不拿到賽季第二座錦標，我都給他75分，給曼聯打70分。

沒錯，這個評價貌似苛刻，但滕哈赫可以做得更好，曼聯亦然。曼聯的這個賽季，是弗格森收山以來，最令人振奮和憧憬的時刻。滕哈赫和4位前任的對比，之前已有概述，此處不贅。對他和曼聯的評估，側重兩個部分：主觀努力，客觀條件。從這兩個角度，我們才能有更公允的結論。

先抓防守，思路正確

放在滕哈赫亮相的背景下，尤其是在輸了賽季頭兩輪之后，球迷對曼聯的賽季前景非常悲觀。那兩場比賽，是曼聯過去兩個賽季的縮影：毫無章法，士氣低落。彼時如果有人堅信曼聯能進前四，當真需要勇氣和想象力。論條件，滕哈赫接這個盤，是隊史過去10年最糟糕的。莫耶斯上任時，曼聯仍是英超霸主，弗格森留下了一個仍有相當戰斗力的集體。即便當時的陣容老化平庸，個別位置上仍有上將之才。范加爾上任，曼聯史無前例地斥巨資入市搶人，短期匯集了一批無論是實力還是潛力都足以沖擊英超，而不只是爭奪前四的班底。至穆里尼奧接棒，曼聯依然是爭冠熱門。這是博彩業給出的評價，絕非作者憑空臆斷。至索爾斯克亞上任，曼聯終于被踢出爭冠序列，但業界依然對曼聯保持歐冠席位頗為樂觀。滕哈赫履新時，業界一邊倒地將曼聯排除在前四之外。

穆里尼奧和奧萊兩任5個半賽季，外加朗尼克代理的半年，曼聯不僅失被擠出了爭冠行列，連能不能守住前四，都是大大的問號。滕哈赫拿到的是怎樣的一把牌？鋒線打不進，后防守不住。上賽季，曼聯歷史性地聯賽凈勝球為零。進球數略高于范加爾第二季的49球，和弗格森時代英超單季最低產量57球持平。

本賽季，曼聯的英超產量沒有多少好轉，只比上賽季多了1個，但少丟了14球。各項賽事41場勝仗中，曼聯26次零封對手，8場平局中，兩場沒讓對方破門。換言之，全季61場比賽，曼聯接近一半場次力保不失。什么概念？朗尼克帶了29場，6場零封，約兩成。奧萊、穆里尼奧、范加爾和莫耶斯的同類統計如下：35％（完整賽季單季零封最高24，下同），41％（29），37％（18）和43％（19）。滕哈赫的零封比例最高，單季英超零封場次也最多。滕哈赫狠抓防守，并以此為本，成功躋身前四。

一位職業教練，綜合素質最重要的一環是防守。防守不穩，一切免談。滕哈赫拿到一個防守似漏斗，進攻缺乏創造力的陣容后，能迅速找出病根，對癥下藥，體現了一流的洞察力和解題的手法。曼聯三線恢復得最快的是后防，也反映了滕哈赫在這一點上下的功夫。荷蘭教練并不以善守著稱，荷甲又是一個不注重防守的聯賽，滕哈赫靠防守拿到季軍，又說明他適應新環境迅速。

這里還有一個看似并不占優的因素：利桑德羅·馬丁內斯的身高，刷了英超各隊中衛的下限。混英超你竟然帶了個不到1.80米的中衛來助陣，不說幼稚吧，魯莽是肯定的。滕哈赫并沒有因為首戰被布萊頓的空襲打癱，就產生動搖，而是找出對手凌駕己隊后防的根源——中場協防不力，前場壓迫不足，加強了相關位置的緊逼。利馬再也沒有成為空襲的代罪羔羊。相反，曼聯從利馬的用球獲益良多，間接規避了中場控制松軟的風險。卡塞米羅融入集體后，后防只有一次遭對手高點重創——歐聯八強迎戰塞維利亞，發生在利馬受傷下場之后。

防守只是有了明顯改善，距離固若金湯還差得遠。對布倫特福德、曼城和利物浦，曼聯丟了17球，占全季英超失球的四成。盡管大敗的背景不同，但有一個共同點：落后兩球極可能引發潰敗。歐聯作客塞維利亞，進一步加強外界這一印象。這4場大敗，也給了輿論批評滕哈赫臨場應對遲緩的口實。但防守不是滕哈赫的強項，只是他應付危局的手段之一。業界普遍認為曼聯的引援重點在中前場，也說明曼聯經過滕哈赫整飭，后防已不再是補強最迫切的部門。如果前場打擊夠狠夠穩，后防的壓力會相應小得多。

比賽往往是這樣，一旦進攻能令對手屈服，他們首先想到的是止損，而不是和你玩命。相比業界對曼聯各個位置的批評，后防是相對最少挨罵的。盧克·肖、林德勒夫和萬-比薩卡先后狀態回升，一方面是滕哈赫療法到位，另一方面則是球員積極響應滕哈赫的調整。從這里，我們進入下一個環節：如何塑造一個集體。管人，是帶隊最難的環節。

整頓紀律，鐵腕立威

如果按球迷的意愿裁員，曼聯可能湊不出一個首發。摸魚的人太多，自私的又最大牌。滕哈赫那書呆子的外表，無法給人鐵腕治軍的信心。可就是這個書呆子，敢把足壇唯二的流量之王和英超中衛的轉會標王摁在替補席上。主教練沒有威望，你再滿腹經綸，腹笥淵博，也沒人聽你調遣。威望，又不是一個能靠棍棒討來的素質。滕哈赫待人公平，懲前毖后，才是贏得部署信服的根本。

球員大部分是猴精，管得太死，他們會暗生倦怠，管得太松，他們又上房揭瓦。滕哈赫拿最大牌的開刀，起到了殺雞儆猴的效果。如果流量之王能被開除，沒有流量的又拿什么陽奉陰違？摁下一個，提拔一個，仿佛城門立木，軍紀頓時好轉。你總得給那些想賣力干活的人一點盼頭。

業務能力強，管理水平高，依然不夠。主教練要知道哪些人管用，只是勤快就有機會，你一定會被勤快的平庸者害死。麥克托米奈、馬圭爾、埃蘭加和弗雷德相繼失去主力位置，馬夏爾、桑喬和安東尼還能上場，得益于滕哈赫手頭沒人。韋霍斯特肯定被退貨，你知道滕哈赫不只是欣賞一頭牛。都是哪些人成了鐵打的主力？拉什福德、卡塞米羅、布魯諾·費爾南德斯（創造119次機會，刷新本世紀單季紀錄）、盧克·肖和利馬，個個憑本事上場，是滕哈赫手頭最好使的工具。

抓了防守，治了大腕，確定了主力，接下來呢？先把主場打好，讓來犯之敵未打先懼。弗格森一退休，曼聯的各項主場紀錄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個被打破。有的紀錄屹立半個世紀以上，都被挖墳刨了出來。主場不嚇人，是曼聯失去強隊光環的根源。末輪逆轉富勒姆，是曼聯本賽季第27個主場勝仗，追平20年前創下的紀錄，全殲上賽季前五。

20年前，有這個主場勝率意味著奪冠，現在只夠前四，一方面是競爭更殘酷了，一方面則是滕哈赫號脈準確，知道如何調動球迷的情緒給全隊帶來正能量。在這27場勝仗中，滕哈赫刷出替補球員上場立功的歐洲紀錄，共19人次，曼聯英超主場只失10球為聯盟最佳，德赫亞榮膺金手套。

老天還算公道，給了滕哈赫一大堆難題，也給了他解題應得的運氣。兩項國內杯賽，除了必須在溫布利打的場次，其余全部是主場。滕哈赫照單全收，雙雙打進決賽。歐聯折戟八強固然遺憾，但曼聯15年來第一次擊敗巴薩，可謂對出局的最大安慰。另一個運氣好的例子，是重量級對手，不是一家，不是兩家，而是三家出了大問題。

曼聯贏的第一仗，適逢利物浦新援努涅斯遭禁。盡管后來努涅斯遇到很多不順，但在當時是個令人生畏的對手。利物浦受到大面積傷情的影響，賽季上半程幾乎報廢，由于欠債太多，即使季末發起總攻連勝7輪，仍與歐冠緣慳一面。切爾西的崩盤就更讓人震驚。新老板伯利瘋狂買人，又連續換帥，提前讓切爾西的賽季報廢。兩大勁敵同時萎靡，長期逡巡于積分榜中下游，讓曼聯少了很多麻煩。熱刺本應是難纏的對手，上賽季逆勢殺進前四，人們以為本賽季他們會再接再厲。不料該隊高層和主帥孔蒂產生矛盾，一換再換，終于一敗涂地。

三只大老虎成了病貓，布萊頓、維拉和布倫特福德又未能適時補缺，曼聯抓住這個時間差，迅速返回前四并站穩腳跟，并最終耗到紐卡尾聲油盡，超額完成了任務。在堅守前四的過程中，曼聯還意外獲得裁判“關照”，看似越位的進球，也被核準有效。聯賽杯決賽前夕，紐卡的門將吃了紅牌。運氣的背后，是曼聯拼搏為爭四爭冠續命——進了前四不滿足，要拿第三。拿了聯賽杯不滿足，還要爭足總杯。哪怕人手不齊，也要想方設法拿下比賽。

滕哈赫的處子賽季，可喜可賀。但主場還有4平2負，賽季尾聲體能耗罄，后防幾乎拼光，說明曼聯將帥還有很多提升的空間。輪換不足，該棄的戰線應該早棄，都是滕哈赫下賽季要特別小心的地方。如果一早決定棄足總杯保歐聯，聯賽杯半決賽次回合多用替補，多給邊緣球員機會，曼聯不至于在進入4月后狀態急劇下滑，險些耽誤戰略大計。

滕哈赫對安東尼過分偏愛，會不會在下賽季略為收斂？周六的足總杯決賽，曼聯真爆冷捧杯，滕哈赫篤定有85分。相比范加爾滿足于第四，穆里尼奧靠歐聯打進歐冠，奧萊連輸4個半決賽和一個決賽，滕哈赫現有的成績理應得到更多尊重。收拾爛攤子容易，再上層樓很難。下賽季（假設曼聯換了理想的老板），滕哈赫要解的題難度更高，也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