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向佟

自從紐卡斯爾聯(lián)2021年秋天被沙特資本收購，就有人暢想，英超即將從“六強”格局步入“七姐妹”時代。而今，紐卡大大早于預期闖入歐冠，而切爾西、熱刺本季嚴重掉隊，似乎更讓人有理由認為，“六強”體系不久就面臨重置。

只能說，這樣的設想來得過于輕易，太過反科學。

陣容厚度難有本質提升

足球當然會有反科學的個案。紐卡2002-03賽季打歐冠時，在2場資格賽+12場正賽之后緊接著的聯(lián)賽中，不怎么輪換，卻取得12勝2平的離譜佳績，就嚴重背離了“陣容厚度不足難以駕馭雙線作戰(zhàn)”的常規(guī)認識。

只不過，那個年代，輪換的價值以及足壇普遍的體能輸出與今天不可同日而語。博比·羅布森爵士的紐卡和埃迪·豪的紐卡，每場比賽的消耗也大為不同。現(xiàn)在最基本的問題就是，紐卡陣容厚度嚴重不足，建立于瘋跑和逼搶的戰(zhàn)術風格與一周雙賽的強度極難兼容。

紐卡除了鋒線人手相對富足，3個位置擁有至少4名良將（伊薩克、威爾遜、圣馬克西曼、阿爾米龍）、1個進步巨大的補丁（雅各布·墨菲），以及1個遠未打出身價但仍被寄予厚望的半億先生（戈登），其他位置均儲備單薄。中場3個位置只有4人堪用，雙中衛(wèi)、右后衛(wèi)的替補均與主力差距明顯，左后衛(wèi)主力替補均上限較低。在財政公平政策（FFP）的嚴格限制下，紐卡這個根本沒有土豪投資能力的冒牌土豪，想在一個夏天湊齊埃迪·豪日前暢想的“兩套實力相當?shù)年嚾荨保翢o可能。

埃迪·豪說過，這個夏天想買立刻能打主力的高手。若此話當真，路線當然正確，紐卡必須逐漸升級主力陣容的檔次，將部分現(xiàn)有主力降為替補，逼迫他們繼續(xù)漲球或面臨淘汰，提高厚度+改善首發(fā)一舉兩得。

紐卡最應避免的，就是再買戈登這類球員。這是埃迪·豪對戰(zhàn)術理念的一次過激追求，將前場球員的無球輸出和精神屬性過分置于進攻才華之上。目前為止，22歲的戈登在埃弗頓的高光時期也并未展露超高天賦，剪成集錦都乏善可陳，加盟紐卡半年來更完全迷失。如果戈登身價2000萬，他沒什么缺點，但總價5000萬歐元，他就渾身都是缺點。有限預算下，把半個億砸向這種頂多只是“向主力位置發(fā)起沖擊”的二流，是路線錯誤。

但矛盾之處就在于，著力買高手，那就必然貴，買不了幾個，陣容厚度難有足夠提升；著力買便宜的，那就數(shù)量高于質量，主力陣容難免很快觸頂回落。本著“既要又要”把兩件事都辦好？這可能是紐卡的目標，但拿捏難度太高。

雙線瘋跑，退化難免

堅持現(xiàn)有瘋跑流打法，并帶著厚度不足的陣容應付英超歐冠兩線，難免導致體能儲備猛降。都說紐卡比賽末段喜歡詐傷消磨時間，但他們的真?zhèn)缫言絹碓蕉啵詈?0分鐘眾將呼哧帶喘，哈腰揉腿，一瘸一拐，也不是裝的。本賽季已有很多比賽里，紐卡瘋跑只夠支撐半場或大半場，要么下半場難以維持上半場的強度，要么埃迪·豪有意上半場矜持一點，留力到易邊后再全力輸出，這還是在沒有歐戰(zhàn)負擔的情況下。

德利赫特說過，拜仁這支以強度為基礎的球隊，一大問題就是一旦無法維持跑動和逼搶力度，就變得完全不會踢球。紐卡沒資格與拜仁相提并論，但也面臨同樣的困境。何況，紐卡傳控水準遜色豪門太多，一些末盤領先的比賽，換成強隊早就控場消磨，但紐卡不敢控，也不太會控，體能下降導致本就不算一流的技術水準也難維持，多倒幾腳就丟，面對對手瘋狂反撲，往往被迫大腳出球，致使惡性循環(huán)場面被動，靠精神力以及時而祭出的倒地不起大法、死球后磨磨唧唧大法艱苦撞線。

正因此，可以預計，下賽季兼顧歐冠，體能消耗加碼，紐卡聯(lián)賽成績幾乎肯定下滑，滑落幅度可能取決于歐戰(zhàn)死得多快。

營收能力，致命短板

利好消息是，2024-25賽季起歐冠改制擴軍，前一季單季歐戰(zhàn)積分系數(shù)最高的兩個聯(lián)賽將增加1個名額。以英超整體實力，未來理應大部分年份爭四變成爭五。理論上，紐卡依然需要“六強”中至少兩家發(fā)揮不佳，才能保五。這個前提倒并不難實現(xiàn)，“六強”格局形成以來，多數(shù)年份都必有至少一兩家的成績遠低于預期。純算數(shù)學，此前10年，英超第5平均69分，若只求比第6高一丟丟，則平均65分就夠。

38輪的漫長聯(lián)賽中，場均1.71分的取分率，完全可以不看別人臉色。自己的工作做得足夠好，就能完成。就是說，如果紐卡表現(xiàn)照本賽季打個9折，較高頻率地打進歐冠，兩年進一次，四年進兩次，就完全可為。

即便如此，紐卡也完全不必指望短期內硬實力真正挑戰(zhàn)“六強”中的任何一家。金元足球+財政公平的時代，俱樂部的硬實力與營收水平高度綁定。掙得多，你才買得起人，養(yǎng)得起人。紐卡資方幾千億資產(chǎn)對于紐卡毫無意義，營收上不去，花錢額度就上不去。而“六強”吊打紐卡的營收能力，注定他們一時的萎靡不會傷筋動骨，他們的容錯率高得多，買人白瞎幾億、兩三年打不進歐冠，都仍有充足本錢卷土重來。

根本問題在于，在比賽日收入和轉播收入這兩個各隊難有主動鉆營空間的板塊之外，真正體現(xiàn)俱樂部體量的商業(yè)營收板塊，紐卡落后強隊太多太多。商業(yè)贊助合同動輒簽署長約，體現(xiàn)了業(yè)界對一家俱樂部檔次的認可程度，受短期戰(zhàn)績波動影響的幅度也較小。

不少人不拿熱刺當根蔥，覺得他們隨時被開除出“六強”序列。這是巨大的誤解。列維主席對熱刺的卓越貢獻被嚴重低估。在他精明經(jīng)營開疆拓土之下，熱刺的俱樂部體量完全進階到豪門檔次，常年商業(yè)營收在2億歐元規(guī)模，齊平切爾西，甩阿森納半個億。假如熱刺本賽季這樣的萎靡持續(xù)四五年，商業(yè)營收的確可能雪崩，但一兩年，沒多大問題。

熱刺正是最值得紐卡羨慕嫉妒恨的俱樂部。英超31年歷史，前一半，這兩家同為豪門之下的排頭兵，紐卡拿過兩次亞軍，創(chuàng)造過轉會費世界紀錄，咖位比熱刺還高一些。但2007年紐卡被阿什利收購，兩隊漸漸拉開鴻溝。2005-06賽季，紐卡和熱刺商業(yè)營收同為4030萬歐元。阿什利為禍十余載，到了上賽季，紐卡在整個足壇商業(yè)價值早已翻倍躍升的背景下，商業(yè)營收居然降低為3300萬，比熱刺少了1.82億。

1.82億什么概念？夠你養(yǎng)熱刺大半支球隊，給他們付足一年工資。紐卡每年僅商業(yè)營收就比熱刺少掙大半支球隊，還別忘了熱刺擁有英超最高檔票價的獨到優(yōu)勢，這個板塊又甩紐卡將近1億。紐卡薪金總額現(xiàn)在僅列英超第10的情況下，工資之于營收的占比就已達到94.6%的極危線。動腦子想想，紐卡的發(fā)展基礎和容錯空間，比熱刺低到哪里去了？

足球當然不完全由財政實力決定。但你需要理想主義到妄想的程度，才會否認經(jīng)濟對競技的莫大影響。

紐卡資方正在著力吸引新的贊助，但受制于英超“贊助須符合市場價值”的新規(guī)，這個工作漫長而艱巨。傳說即將宣布的新胸前廣告贊助達到每年2500萬英鎊，對比現(xiàn)在的800萬是巨大升級。但熱刺是多少？每年4000萬。利物浦？5000萬。曼城？6750萬。使出吃奶的勁，追到“六強”的一半或1/3。紐卡需要引援團隊幾乎從不失誤，埃迪·豪和弟子們的奮斗精神永遠屹立不倒，并且不可思議地解決多名主力臨近老化的難題，年年創(chuàng)造奇跡，才能在短期內真正撼動“六強”格局。

如果沒有這樣的奇跡，紐卡就要認命：未來幾年里，他們在“六強”面前，在熱刺面前，依然是當年弗格森口中的那支“東北小破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