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柴夫

凱文·杜蘭特又在社交媒體上開炮了，不過這一次，被他“炮轟”的那個人才是網友們真正嘲笑的對象。

被杜蘭特點名的人是前NBA球員奧爾登·波利尼斯，他在做客福克斯體育的電臺節目《The Odd Couple》時進行了這樣一番爆料。

“凱瑞·歐文和史蒂夫·納什存在矛盾的原因之一是，在一場舉辦于納什家的聚會中，歐文當著所有人的面對納什說，‘你需要把MVP獎杯還給科比，你不配。’”波利尼斯說。

這條消息很快引爆社交媒體，今夏還有什么比籃網的宮斗鬧劇更值得吃瓜？但很快，人們發現“小丑”不是籃網，而是波利尼斯自己。一個名為Ballsack Sports的推特賬號轉發了波利尼斯的播客片段，并配上了自己2個月前發布的一條消息：“BSS（Ballsack Sports）告訴文霍斯特，納什和歐文的關系無法挽回。3月末在納什家的一次晚餐聚會上，歐文問納什他能不能看看本該屬于科比的MVP獎杯。”

而杜蘭特則轉發Ballsack Sports的消息并配上波利尼斯的大頭照：編了個世紀大謊的奧爾登。

到底發生了什么？如果你了解Ballsack Sports這個有著20.2萬關注者的推特賬號就明白了，這并不是什么權威媒體，而是專門發一些洋蔥新聞（惡搞的假消息）的賬號。所以歐文和納什的這段故事完完全全是編造的，而波利尼斯卻在兩個月后把它當成自己了解的“內幕”爆料了出來。

當杜蘭特拆穿謊言時，波利尼斯還一度嘴硬自己沒撒謊，而KD直接再度點名其說的全是假話，并且沒有任何影響力，不如踏踏實實享受退役生活。最終波利尼斯可能也發現自己出了大糗，只能咬碎鋼牙打哈哈了。

總而言之，這又是一次社交媒體時代“釣魚”成功的案例，讓你不得不發出感慨：當我們攫取信息的渠道變得無限廣闊，當每個人都能成為信息制造者時，我們究竟是距離真相更近還是更遠了呢？

這不是Ballsack Sports賬號第一次騙到知名媒體人，早在年初哈登逼宮離開籃網隊那會，它曾編造了一個更受矚目的假消息。當時人們開始瘋轉一個關于哈登和歐文在籃網隊內訓練中針鋒相對的故事，里面提到歐文打爆了哈登，并朝哈登大喊你已經下滑了。這則故事三傳兩倒就登上了主流媒體，ESPN名嘴斯蒂芬·A·史密斯直接在節目中引用了相關消息——然后同樣被杜蘭特嘲諷了一通。

這個賬號的存在本身就充滿黑色幽默。他的創辦者自稱麥特，當他想到要創立這么一個賬號時，第一反應是想和其他“釣魚”賬號區分開來。我們能在推特上看到很多名字和正版大V相近的賬號，他們靠著拙劣的擦邊球來引誘一些不夠細致的網友上鉤。但麥特的思路更獨特，他希望干脆創辦一個從名字上看就假到離譜的賬號。“我覺得我可以用Ballsack Sports這樣一個幽默、淫穢、出位而且明目張膽的名字來做這件事。”麥特說，“這個名稱本身就很扯淡（頭像也很扯淡），所以從頭到尾我就想玩一個很扯淡的游戲。”（你可以在俚語詞典中搜索一下Ballsack的意思，得到會是生理衛生課上才能得到的信息。）

盡管這個賬號的名字一眼假，但它還是在幾個月內就形成了病毒式的傳播。包括福克斯新聞網在內的諸多主流媒體都曾經被“釣魚”，杜蘭特和邁爾斯·特納等現役球員也都成為了關注者。前NBA球員J.J.雷迪克曾發推表示：“Ballsack Sports是NBA推特世界發生的最偉大的事情。”甚至已經有一些號稱是Ballsack Sports旗下記者的賬號出現在網上。

在今年5、6月的時候，麥特停用了賬號，他覺得這次瘋狂且成功的實驗已經走到盡頭。但在7月份，他又一次重啟賬號，表示自己未來不僅希望利用這個平臺創造一些“無害但幽默”的消息，還希望涉及和體育無關的話題。從創辦到現在，Ballsack Sports在11個多月的時間內就擁有了超過20萬粉絲。

Ballsack Sports最著名的一次文案是在麥當勞的停車場里誕生的。今年2月，麥特受到老一代和新一代誰更好的辯論啟發，準備搞一些事情。他沒有選擇一位活躍在勒布朗·詹姆斯之前的名宿作為原型，而是打算找一個比詹姆斯晚進入聯盟，但已經退役的球員。在開車等待點餐的過程中，他打開數據網站，最終找到了那個名字。“我當時覺得，就是他了，我喜歡約什·史密斯，他很酷，而且已經退役幾年了。”麥特說。

通常來說，Ballsack Sports的P圖過程會在3-5分鐘內完成，但那一次麥特花了更多時間，因為他想找到最完美的圖片，并對文案字斟句酌，以期能達到最大的影響力。他點了兩杯健怡可樂，找了個停車位，開始做圖。在那張圖片里，史密斯“說”道：“原來那時候的比賽是不同的，對抗強度大多了。我不認為詹姆斯具備足夠的跳投或技術，讓他能像統治當今時代一樣統治那個時代。如今的比賽空間太遼闊了，我們那時候經常派2-3個人盯防明星球員，沒有什么是輕而易舉的。”

麥特點擊了發送鍵，然后目睹著消息引爆了社交媒體。

包括很多記者和媒體在內，斷章取義是很多人會做的事情。于是在史密斯的消息發布后幾個小時，Outkick.com發表了一篇文章，標題為“前NBA球員約什·史密斯稱詹姆斯不可能統治他的時代”。雖然文章后來被刪除，但它已經被分享到了福克斯新聞網上，并最終在福克斯擁有2000萬+的推特賬號上發布了出來。

“我當時就想，‘這簡直太搞笑了吧。’”麥特說。

去年9月，76人中鋒喬爾·恩比德曾表達過對NBA推特世界的不滿。“你們都不知道這些媒體為了吸引關注編造了多少虛假的東西，為你們相信這一切感到恥辱。”而這條消息恰恰成了麥特創辦Ballsack Sports的動力之一，他想要創造一個通過編造信息盡可能吸引關注的平臺。

“對我而言，（這個賬號的）成功就等于獲得盡可能多的關注。”麥特從小閱讀ESPN、體育畫報和露天看臺等平臺的故事，但他自己創造的內容卻大多只有兩句話或者一張圖。“我覺得很多體育媒體，或其他的媒體，在這方面都已經變得像快餐一樣了。”麥特說。可他還是沒想到，關于史密斯的那條假消息能吸引那么多的點贊和轉發。

1993年的《紐約客》中登有一幅漫畫，畫的是一只狗坐在辦公椅上，爪子放在電腦鍵盤上，看向地板上的另一只狗：“在互聯網上，沒有人知道你是一只狗。”

在網絡上，匿名為話語帶來更多自由度和情緒。喬治城大學研究新媒體和信息錯誤的副教授萊蒂西亞·博德表示：“在社交媒體上，錯誤信息和諷刺之間的界線可能是模糊的。當你把同樣的信息從一段話里單獨提取出來時，很容易就被人解讀為錯誤信息。特別是當人們有意地提取某些信息時，它會看上去更像真的。”

模仿真實是洋蔥新聞騙取受眾的技巧，麥特也會用類似正規新聞的模式和口吻發布內容，讓更多人信以為真。

在爆紅網絡之后，麥特曾嘗試直白地提醒人們注意新聞真實性。“從某種意義上說，我真的想要在媒體素養方面帶來一些變化。但令我沮喪的是，依然有那么多人閉著眼上鉤。”

3月的時候麥特提醒人們，一個球隊的LOGO、一張球員的圖片、一個所謂的“消息源透露”、一段文字內容都不足以證明這里的信息是真實的。但到了8月，依然有波利尼斯這樣的前NBA球員上鉤。

伊利諾伊大學傳播學助理教授布魯克琳·吉普森指出：“在情緒上具有挑釁性的內容往往會在社交媒體上流傳得最廣。...受眾往往只是在尋找可以激起他們戰斗欲的東西。”案例：去年11月，Ballsack Sports虛構了一段皮蓬在自傳里稱喬丹毀了籃球運動的段落，然后立刻獲得巨量轉發。

喬治城大學的博德提到了錯誤信息中的一個概念：數據空洞——人們對某一話題的信息需求量很高，但可獲取的信息卻較少。這便給了Ballsack Sports發展壯大的空間。碎片化體育新聞已經成為體育媒體生態中的龐大構成，即便是再微小的謠言都可能激起受眾的激烈討論，缺乏明確公開的信息則會讓虛假消息更加猖獗。

麥特曾試圖用自己的賬號做更有益的事情，比如在槍擊案頻發時發聲、呼吁人們關注心理健康問題和種族歧視問題。但這反而讓他受到了一些攻擊，有人諷刺他無法堅持做洋蔥新聞。這是麥特一度停掉賬號的原因之一。

“有時候我可能制造了一條了不起的信息，但這并非人們第一時間想要認真獲取的東西。”麥特說，“我知道我的賬號仍在不斷壯大，但我不想編造更瘋狂的內容、利用更有害的信息引流，我不是這樣的人。”

他也曾遇到很多求購自己賬號的買家，但都一一回絕，他不想把賺錢當成優先事項。他會回想起自己當初的想法：“擴大影響力，吸引主流媒體的關注，得到各地記者們的關注，然后在大家不再需要這個賬號的時候退出。”

環顧推特世界，你會發現即便麥特不再制作那些奪人眼球的內容，還是有大量類似的賬號在干這件事情，虛假的新聞永遠不會消失。

“如果有什么東西讓你發笑、惱火或者狂暴，那么在按下分享按鈕之前，不妨停下來思考一下。試著找到消息源，否則你也有上鉤的風險。”吉普森給所有人提了個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