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楊晨①：人家孩子打歐洲杯，咋咱們孩子被摩擦？

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馬克欣

【On留洋經歷】

踢完德甲踢亞洲杯，輕松

體壇：您1998年前往德國加盟法蘭克福，作為中國球員登陸歐洲五大聯賽的第一人，是不是面臨著很多困難？

楊晨：因為是第一人，所以最大問題是沒有參照，哪怕有一名前輩在那里踢過球，都能給我一些經驗。當時深圳平安的韓國主教練車范根給我寫了一封長信，告訴我在那里要注意什么，也不要害怕，告訴我咱們亞洲人的特點是什么，在德國要注意飲食，平時要自律，方方面面……這封信對我是唯一的特別大的幫助。那時互聯網不發達，我就問俱樂部隊友和工作人員車范根在德國是什么樣的，結果發現車指導太有名了，踢得那么好，是亞洲最棒的球星。之前在國內只知道車指導是深圳平安主教練，到了德國才對車指導有了更深了解。

體壇：對您來說，當地的足球環境、語言、飲食，是不是也花了很長時間去適應？

楊晨：自己多少還是感覺有點壓力，比如訓練，在國內時我覺得自己在訓練中是非常認真的球員，而且我很年輕，從體能各方面來說，我也不比誰差，但到了德國看人家認真的態度，我覺得那完全是我不能企及的。這不是恭維人家的訓練水平，當年德國足球和其他聯賽比起來其實就是靠訓練，特別認真。英超有一個客觀條件是經常一周雙賽，所以訓練安排更多的是調整。但在德國，我們俱樂部也不用參加很多杯賽，更多是一周一賽，所以訓練安排特別重要。

體壇：您剛出國時，互聯網還不發達，對您來說是不是某種程度也是好事，不用面臨很多雜音。

楊晨：對，我記得當時帶著電腦還得用電話線上網，所以想看點東西特別費勁。有些時候，頂多是記者打打越洋電話，其他沒有任何的干擾。現在的球員就不一樣了，我想體會最深的應該是武磊，他可能要面對很多來自網絡的質疑，他可能還要去應付，這些無形中會分散他的精力。我當時起碼能更多集中精力放在訓練上，不用受任何干擾，說句心里話叫也能保證身體的休息，這也挺重要的。

體壇：您說過，在德國先認識到了什么是真正的職業球員，能具體說一下嗎？

楊晨：國內1994年開始職業聯賽，從各方面管理來講，我認為我是職業球員，但到了德國之后，我一看原來職業球員是這樣：不只是體現在訓練場上、比賽場上，還有你日常的生活管理上，你在方方面面都要很職業，包括對待媒體方面，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

對職業球員來說，足球是你的一份職業，你每天要準時工作，你要靠這個養家糊口，這個體會可能會更深一點。因為我出國時，國內已經開始實行走訓了，有些小俱樂部還不是，但到德國就不一樣了，全是自己管理。我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每次訓練完要去購物，去采購一些日常生活吃的用的，這些在國內都是有人給你辦好的，也有餐廳。另外就是生活上一些瑣事在德國都要去摸索，比如辦理電話，戶口登記這些都是靠自己，在中國都有人給你搞定，哪怕延個簽證都不需要自己去做。

在德國，你就是個普通人，要自己去做這些事，這也是一種提高。最重要的一點是在訓練場上，德國的訓練不是100%，那是200%投入，訓練和比賽太接近了。比如說射門訓練，無論前鋒還是后衛，大家都練射門。但球沒打進，球員會罵自己，還帶著口頭語“這XX都打不進”，你能感覺到他在比賽場上就是這樣，這種訓練的氣氛和場上很接近，唯一的區別就是邊上看訓練的球迷沒有比賽場上那么多。

還有對抗訓練，你必須戴著護腿板，和比賽沒什么兩樣，所以在那種環境下，我覺得就很適應。等從德國踢完回來打亞洲杯，參加國家隊比賽，節奏就差點意思了，停頓的空間多了。在德國你連看的時間都沒有，球來了不處理那馬上就被人撞出去，球就被搶走了，所以回來之后踢比賽就覺得太輕松了。

【On德國文化】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子

體壇：您在德國總共是120次出場，德甲、德乙包括德國杯，總共26個進球20助攻。在德國的職業生涯，您印象最深的經歷是什么？或者說最大的收獲是什么？

楊晨：我覺得任何時候，作為前鋒來講，第一粒進球是最關鍵的。我印象中，當時我打了3場還沒進球。（記者：那時候著急嗎？）那不是著急的問題，那是壓力了，到了第4場你就是替補了，因為我們競爭是很激烈的。教練信任你，讓你首發上了3場，你還沒進球，那時心里就已經沒底了。但是還好，第一個進球還算是比較快的。

另外在德國的經歷其實對現在當教練幫助也很大，比如德國很多都體現在紙面上，他們講究在紙上打印出東西說事，非常注重細節，這不僅是在訓練和比賽中，在生活中也是如此。所以我也有這個習慣，每年都有日歷本，每天該做什么都會記錄一下，尤其是現在年齡大了，記憶力覺得不夠了，就更要寫，用咱北京話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子”（笑）。

體壇：在德國踢球，除了訓練和比賽，您肯定也感受到了德國足球的氛圍，而且法蘭克福和圣保利也都是很有特點的俱樂部。您能否給我們分享自己的親身經歷，講述一下德國球迷對足球的瘋狂和熱愛？

楊晨：我現在有時還會回到法蘭克福俱樂部，工作人員會跟我說，你看我們今年平均上座率是4.2萬，說實話這在工體也可以，但法蘭克福平均上座率4.2萬就真是相當好了，基本場場爆滿。這一方面是德國球迷對足球的鐘愛，我也回想起我們那個年代，球迷給球員的壓力是很大的。

我印象中，我踢德甲的頭幾輪都撐不住全場，不到90分鐘我體能就不夠了，可能70多分鐘就換下來了，但等我適應了訓練和比賽節奏，我打滿90分鐘就一點問題都沒有了。尤其是馬加特教練訓練我們之后，那90分鐘更不在話下了。如果說到球迷文化，那法蘭的球迷太兇了，兩側的看臺上，球迷冬天都是光著膀子給我們加油助威。法蘭克福是在德國球迷里特別兇悍特別有名的，也經常惹事，但絕對是特別忠誠的。

在德國能感到球迷對球隊的忠誠，比如從爺爺開始就忠于這家俱樂部，那不光是球場座位的傳承，爺爺收集的那些球衣一直到孫子輩還會繼續收藏。我想起在漢堡，有老球迷去世了，唯一心愿就是把他埋在體育場邊上，這在德國球迷里是特別常見的。

而圣保利的球迷文化又是不一樣的，它跟蘇超凱爾特人俱樂部關系很好，他們的球迷都是紋身、長發、鼻環這種。你會感到，到了這個俱樂部，球迷怎么都這樣？就跟搞搖滾的似的。我覺得這種球迷應該都特別厲害，但他們還不是德國最兇的，反而是比較文明的球迷，不會惹任何事情，我覺得這也是人不可貌相。而且圣保利俱樂部的球員照都是在監獄里拍的，跟犯人一樣，拿著自己名字的卡紙，正面側面。當然，圣保利俱樂部的文化非常獨特，不是傳統的德國俱樂部文化。

專訪楊晨③：德甲何日再見中國球員？韋世豪們差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