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王勤伯

英國男子4x100運動員烏賈（CJ Ujah）禁藥陽性的消息傳來，我感到雙重高興。

第一是為中國4x100的所有成員感到高興，如果不出意外，他們可以收獲東京奧運會的銅牌，這不僅是中國田徑的一大突破，而且也是對他們的努力付出最好的獎勵。

第二則是我個人的一點點滿足感。禁藥一直是我關注較多的領域，在東京奧運之前的直播中，我曾打過賭：第一是中國代表團肯定能夠在東京奧運實現0案例，第二是英美世界很有可能出現知名運動員中招的情況（具體為什么這樣判斷，未來再專門闡述）。

然而，在奧運會閉幕式的時候，英國運動員的消息尚未傳來，我多少有點失望，因為在檢測技術越發進步的本屆奧運會，我認為某些人再怎么注意也可能會有個把中招。現在，期待已久的案例終于來了，而且從科普角度說，是個很有說明價值的案例。

烏賈有沒有服藥？這個問題根本都不需要問。看看他上肢的肌肉結構就可以明白，這不是僅憑訓練就能實現的效果，而且他本人或許也沒有期待過要把上肢練成那樣的健美先生效果，這有點太招搖了吧。

世界反興奮劑斗爭在最近幾年已經進入了一個新階段。WADA的禁藥清單覆蓋面越來越大，可以讓運動員安全逃檢的藥物（例如東歐運動員曾大面積使用的米曲肼）已經很難找到了。因此用藥的焦點集中在如何盡快代謝掉，讓檢測機構無法查出來。EPO這樣的藥物仍然在耐力項目使用，但試圖使用微小劑量逃檢的案例頻繁出現。

體育界里很多奇奇怪怪的故事都和服藥以后的代謝問題有關。“尿頻尿急”是很常見的情況，因為使用了別的手段，需要頻繁排尿加快把代謝掉的成分排走。還有更獨特的：巴甲球隊巴拉納競技有一名叫做蒂亞戈·埃萊諾的球員，是該隊的防守核心，但無論是多么重要的比賽，只要是在高原舉行，他一定不去。俱樂部的解釋很令人費解：特殊生理原因。

其實原因在于，埃萊諾曾在一次高原客場比賽后被查出服用了禁藥，被停賽了大半年。

為什么到了高原客場就沒辦法代謝掉平時可以搞定的藥物？這個原因外界確實不知道，但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了，巴拉納競技寧愿缺少后防線核心，也絕對不會再帶他上高原了。

蒂亞戈·埃萊諾

英國人烏賈這個案例有什么特別之處呢？或者又說明了什么問題？

說明的是：為了逃避檢測，烏賈服用不止一種同類型藥物，這樣做的目的可能是減少每一種藥的劑量，讓他們在單項檢測中無法測出。

根據這樣的推理，盡管烏賈只被查出服用了兩種禁藥，我認為絕對不能排除他服用了更多的種類。“每種藥少吃點、吃很多種藥”的做法早就在流傳了。幾年前意大利還查出過一個服用了100多種禁藥的橄欖球運動員，堪稱“百毒王”，他也采用了“吃多種藥”的辦法，但他口味重，每種都吃多了，可能代謝也有問題，所以每種都被查出來了。

到底烏賈服用的是什么藥呢？

被查出的兩種是奧司他林和S-23，它們都是選擇性雄性激素受體調節劑（SARM）。它們通過與身體特定部位的激素受體結合來模仿睪丸酮。具體地說，奧司他林用于治療肌肉萎縮和骨質疏松癥，而S-23據說可以促進肌肉生長和骨骼健康。和睪丸酮相比，它們的優點是不會產生刺激前列腺腫大等副作用。

這兩種模仿睪丸酮的藥物進入WADA的視野，是他們被添加進健美運動員愛用的各類“保健品”里面。盡管它們避免了睪丸酮的副作用，卻又擁有自己的副作用，而且非常可怕，例如導致肝臟損傷、猝死。

烏賈訓練照

有心的朋友應該記得，奧運之前網絡上流傳過中國某女子運動隊的內部文件，嚴禁在外比賽期間自行購買營養保健品。這是很專業的指導，因為通過“運動保健品”中招的案例實在太多了。

很多業余運動員、尤其是健美類別的運動員，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服用禁藥。在美國尤其如此。他們所構成的巨大保健品市場，促成了此類添加有禁藥成分的“保健品”泛濫。而某些四處尋找歪門邪道的其他項目運動員怎么都會找上門來，所以我們可以看到，最開始使用上述藥物被查的是摔角、美式橄欖球這類需要夸張肌肉的項目，然后逐步延申到自行車、排球、田徑等項目。

一方面，我們可以看到多國反興奮劑機構對本國運動員“小心保健品”的相關警告。但另一方面，如果我們注意一下健美界，會發現像S-23這樣的藥物被當作神藥來吹噓，沒有人討論其巨大的副作用和隱患。健美界對它的夸獎簡直就是神藥級別：增加人體骨骼強度、增加肌肉的質量和耐力、減少體內脂肪、增加女性性欲、有效幫助男性避孕……

在認清這一類藥物和健美的關系以后，就不難理解烏賈上臂那些紋理清晰到爆的肌肉了。從這個案例本身來說，A瓶被查出服用了至少2種禁藥，查B瓶翻案的可能性非常渺茫，我倒是感興趣B瓶能否查出第三種。

烏賈的事情必定讓英國體育感到尷尬，此前英國在自行車、長跑等項目上就引發過不少懷疑和爭議。接下來英國田徑可能會爭取以某種方式和CJ Ujah切割。而烏賈的自辯將非常困難，很難有食物可以為這2種藥品背鍋。

他或許可以歸咎于某個“買了沒看清楚說明書小字”的美國保健品，但這樣做更多是為了給公眾制造一個“我也是受害者”的印象，不太會改變審判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