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特約記者 沈天浩

哥本哈根的名字叫紅。從開場前那件巨大的紅色10號球衣，到公園球場看臺上的紅色座椅和球迷們身上的紅衫，再到丹麥首都街頭，一位街頭藝術家在墻上書寫巨大的“克里斯蒂安”，邊上是無數球迷用紅筆留下的祝福。主角是埃里克森，是丹麥紅，如果埃里克森愿意的話，還可以是他生涯初期阿賈克斯的紅色。和紅色10號一起出場的，還有“你永遠不會獨行”的音樂，那本是利物浦隊的專屬BGM，2019年歐冠決賽讓埃里克森和他的熱刺功敗垂成的球隊，但此刻，立場分野已不再重要。

紅色狂熱與暖心瞬間

紅色的丹麥隊先聲奪人，打入歐洲杯史上第二塊的進球。達姆斯高們的表現讓人驚艷，缺少的只是門前的決定性一擊。埃里克森的缺席，影響立竿見影，國米中場本希望可以和俱樂部好兄弟盧卡庫同臺競技，和德布勞內切磋下作為歐冠亞軍核心中場的心得。在哥本哈根的紅色海洋，“歐洲紅魔”甘愿作為配角，從開場前到終場后，連帶著整個上半場。德布勞內和盧卡庫的球隊，本場身披白色球衣，他們靠著一個下半場的高效，悶不做聲地從哥本哈根帶走三分。

本屆大賽開幕前，丹麥人是公認的黑馬熱門候選。經歷了埃里克森的驚魂一刻，一種念頭縈繞上凱爾們的心頭：享受足球，過好當下，勝負只是第二位的。反倒是埃里克森不想放棄：“X，我才29歲！”五天前的那個戲劇性的夜晚，他躺在公園球場的草皮上，已經在鬼門關前過了一遭，醒來后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埃里克森感嘆的，究竟是生命之火的脆弱，還是足球生命只在須臾？

比利時人夠意思，開場前，他們送出一件集體簽名的“紅魔”10號球衣，上面的名字是克里斯蒂安，下面寫著的話是“早日康復”，而埃里克森也已于比賽當日出院回到家中。看臺上的標語，寫著“比利時愛你，克里斯蒂安”。比賽第10分鐘，客隊將球踢出邊線，整座球場一起向克里斯蒂安致意，如果埃里克森此時尚在醫院的話，應當能聽到600米外球場內的巨大聲音。一位小球迷舉起巨大標語：“整個丹麥和你在一起”，這是北歐人少見的集體主義，此刻卻恰如其分。

埃里克森前路何在？

五天前，丹麥人在危殆時刻展現出的精準高效和科學素養，讓埃里克森的故事沒有朝著最悲劇的結果滑落，也讓這一事件成為教科書般的賽場內緊急救援案例。而在昨夜的哥本哈根，兩支球隊和球迷合力打造出北部歐洲足球特有的暖心氛圍，也讓本屆歐洲杯在這個弗洛倫蒂諾口中“年輕人看球越來越少”的時代，多了些超出足球層面的光輝瞬間。如今，埃里克森已經做了手術，安裝了植入式心臟除顫器（ICD），才29歲的他，至少可以和任何一名普通陽光的丹麥小伙一樣享受余下的漫長人生，而他的足球人生未來又在何處？

再過4-5個星期，埃里克森還將進行復查。如果一切治療順利，他應當可以如阿賈克斯前隊友布林德一樣，帶著“新伙伴”除顫器在場上繼續奔跑。陽光下的一絲陰翳來自意大利：如果丹麥中場要繼續在國米或意甲延續足球生涯，則需要遵循該國“運動資質心臟病學組委會”（COCIS）的協定，其中明確規定帶著心臟除顫器的運動員，只能參加非對抗性的運動種類，而足球運動自然在明令禁止的列表中。

按《米蘭體育報》的分析，禁止除顫器人群參加足球等對抗性運動，是因為身體對抗和不期而至的碰撞，可能導致除顫器本身損壞，進而造成健康風險。而據2013年心臟病學家皮耶特羅·德尼塞的一篇采訪，COCIS之所以對此進行明令禁止，則是因為ICD可能在竇性心動過速情形下進行不適當的電擊，此外，電擊可能無法有效中斷劇烈運動所導致的惡性心律失常，而從事激烈運動的人群，即使是短暫失去幾秒運動機能，可能也會導致嚴重的創傷。

意大利人為何如此“不近人情”？

實際上，在布林德效力的荷蘭賽場，包括埃里克森曾經征戰的英格蘭，對于心臟病患和除顫器佩戴者參與足球運動的相關規定，都不像意大利這般嚴苛。2003年，國際米蘭簽下塞內加爾中場法迪加，但他在體檢中查出心臟病，也因此提前斷送了自己的藍黑生涯。盡管彼時國米俱樂部的心臟病學家布魯諾·卡魯堅稱法迪加繼續踢球會有生命危險，但塞內加爾人還是在一個賽季后選擇離開梅阿查，加盟博爾頓繼續足球生涯，并在2011年退役。

為什么意大利人如此死板？在意大利，各類體育活動均受到意大利奧委會（CONI）管轄，屬于公共活動范疇，也因此受到公共機構管理和監督。因此，盡管心臟病患和除顫器佩戴者在日常生活中并不被限制，但在體育活動的參與上，他們不得不遵循“運動資質心臟病學組委會”這樣的機構章程規定。從根本上說，奧委會的“獨特地位”，也讓意大利比起美國等其他國家，對于運動準入機制有著更謹慎嚴格的把控。

因此，如果國際米蘭希望繼續擁有丹麥球星，只能期待一個月后的復查可以證明，丹麥人的心臟問題可以得到根治，而除顫器也可以被移除；而如果埃里克森需要長期佩戴除顫器，他的意大利足球生涯實際上已經來到一個終點。當然，他完全可以選擇回到阿賈克斯或英超，或是來到規定較松弛的其他聯賽，繼續自己的足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