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秦游夏

和3年前的俄羅斯世界杯一樣，德國隊大賽首戰再次0比1敗北。同3年前那支顯得極為自負、放棄踩場訓練的前世界冠軍相比，德國在勒夫最后一屆大賽首戰至少戰斗到了最后，在精神面貌上有所提升。但必須承認的事實是，面對早已磨合成型且個人能力突出的高盧雄雞，“臨時抱佛腳”請回托馬斯·穆勒和胡梅爾斯的德國人，在技戰術成熟度和球星的個體發揮上被對手碾壓。343陣型是否契合3屆歐洲杯冠軍？誰來為曾經的“中鋒國度”破門，是勒夫頗為棘手的問題。

雙方首發沒有任何秘密可言，和賽前主流預測如出一轍。勒夫在賽前最后一練讓勒魯瓦·薩內出任先發，只是他慣用的障眼法，哈弗茨出現在了攻擊線右側。之前4次世界杯或者歐洲杯在慕尼黑作賽，德國隊全勝，包括了2006年“夏天的童話”開端4比2力克哥斯達黎加。疫情之后，安聯球場再無昨日般熱鬧景象，德國隊也在久違助威聲中更好地進入了比賽。克羅斯和京多安這對書生后腰搭檔，是賽前很多人心目中的最大隱患，畢竟0比6西班牙的歐國聯，德國中場就是這個配置。TK展現了遠超以往的侵略性，積極上搶宣誓主權，讓人看到了他硬朗的一面。他不出意外地沉在后場為德國人定義進攻節奏和方向，只不過，從新冠中歸來的皇馬大將，中長距離轉移球落點欠佳，經常把基米希等人逼上刀山。

以克羅斯在防守積極性上的改頭換面為榜樣，德國在防守端對對手的限制算得上成功，全場讓法國只有4腳射門且5次掉入越位陷阱。首次在大賽登場的金特爾，上半場2次最后時刻化險為夷，也起到了防線上多一個人應有的意義。然而百密一疏，第20分鐘，當博格巴在右肋拿球時，呂迪格、京多安和克羅斯形成三人包圍圈，但都是眼神防守，讓曼聯中場從容轉移，釀成了胡梅爾斯的烏龍。比賽當天恰是胡梅結婚5周年紀念日，回歸的老胡從2014年世界杯1/4決賽頭槌力克法國的英雄，變成了締造德國隊史歐洲杯首個烏龍的倒霉蛋。勒夫安慰道：“一個烏龍球決定了比賽，我們不應當批評馬茨，他很不走運，這個球很難去解圍。”多特鐵衛在姆巴佩拍馬趕到的情況下忙中出錯，但這個球的源頭，無疑是強側只圍不搶，弱側又缺乏保護。司職右翼衛的基米希沒能立刻注意到俱樂部隊友盧卡斯的插上，讓后者從容傳中。

2018年世界杯后，基米希在德國隊和拜仁相繼被固定在后腰位置，9000萬歐元的身價在該位置領跑全世界。出于德國隊右路乏人、進攻能力有限的克洛斯特曼始終無法回報勒夫的信任，加之中場中路“僧多粥少”。基米希像2014年的拉姆那樣，以全隊利益為上，犧牲了自己最愛踢的位置去馳援右路。但全能如基米希，也無法像切換空調模式那樣立刻進入角色，何況還是三中衛體系。開場7分鐘，他早早領到黃牌，在右側隊友們給他的支援也嚴重不足，下半場德國陣型前提后，基米希有更多機會內收中路，才逐漸增加了比賽參與度。勒夫賽前表示，無論基米希出現在哪個位置，他都能送出高質量表現，但事實并非如此，或者說，沒他想象得那么快。

克羅斯和基米希在球風上有一定相似之處，都是愿意在組織進攻時落到深位，皇馬中場和京多安是一前一后的配置。當克羅斯持球時，法國人更多扎穩籬笆，不會刻意上搶干擾，當球發展到京多安的區域，曼城中場則往往會陷入由坎特構建起的屏障。何況法國的433在中場本身就比343的德國具有人數優勢，無處不在的坎特、搶斷成功率極高（也是法國隊全場對抗成功率64開的縮影）、視野開闊的博格巴和主要負責無球的拉比奧都在這個區域，球員功能的互補性要遠強于德國。勒夫也看到了這一點：“我們知道，法國在中路非常緊密，因此下半場嘗試更多從邊路發起進攻和傳中。”戈森斯傳至后點，格納布里凌空墊射，是德國此役最接近進球的一次進攻。

但問題是，德國類似這樣的機會少之又少，傳中的針對性不足，根源在于沒有強力中鋒。格納布里、哈弗茨和穆勒三人，均不是搶第一落點的好手。歐冠絕殺英雄小凱身高達到1.89米，但他更喜歡在肋部活動，穆勒早已習慣了在萊萬身后捕捉二點球，格納布里身高只有1.75米，勉為其難。替補登場的福蘭德，已是德國隊中技術特點最接近9號的一位，但補時階段的似傳似射偏得離譜。到了比賽后期，又是胡梅爾斯沖向前場爭高空球，是否似曾相識？3年前的喀山，德國0比2輸給韓國的比賽，也是“強行胡向前”。

德國隊史上三次拿到德勞內杯，三場決賽皆有強力中鋒梅開二度助力。1972年，3比0蘇聯，蓋德·穆勒2球；1980年，“頭球怪物”赫魯貝施2球成為奇兵；1996年，則是高中鋒比埃爾霍夫登場后包辦2球，并奉獻足壇第一個金球。曾經的中鋒王國，如今成了青黃不接的荒漠，本賽季德甲進球前6的射手，從41球的萊萬到16球的卡拉伊季奇，清一色的外籍球員。德國甚至需要羨慕鄰國奧地利有卡拉伊季奇這樣的空霸。2018年世界杯，勒夫尚且有瓦格納。彼得森這些傳統德式前鋒作為選擇，而如今或許只能指望以4球拿到歐青賽金靴的恩梅沙，在日后能能成為大器了。

在德甲歷史第三射手（德甲268球）克勞斯·菲舍爾看來，德國近年在中鋒問題上走了彎路：“現在的青訓，要求一個前鋒什么都會，這是不對的。因為前鋒是一個專業性很強的位置，他需要進球，那就應當相應地去培養。我以前每次訓練都會加練頭球和短距離助跑后的直接射門。”2018年世界杯，進入4強的球隊都充分發揮了中鋒的作用，無論能力全面的盧卡庫、凱恩，還是戰術功能性強大的吉魯、曼朱基奇都是如此。有強力中鋒，是德國隊的光榮傳統，也是現今潮流的大勢所趨。遺憾的是，這屆大賽上德國并沒有這樣的存在。

一名教練最需要做的是整合資源并將其效用最大化。對陣世界排名第138的拉脫維亞，首次搭檔的穆勒、哈弗茨和格納布里可以立刻擦出火花，但到了實力強勁且球風較為保守的法國面前，三人完全玩不轉，替補登場的薩內和韋爾納則聯袂演繹“德國版快樂足球”。

勒夫承認，球隊在進攻三區缺乏穿透力。首發三叉戟都是可中可邊的類型，砍瓜切菜時換位靈活，但面對組織有序的防線時，三人互補性并不強。格納布里在世界杯后被勒夫固定在中路，總體效果不錯，更能讓穆勒和哈弗茨施展開來的同樣是中路，這也是兩人拿球后的本能反應。但共存意味著必須有人拉邊，穆勒上半場主要出現在左路，下半場以右路為主，踢得也足夠努力，頭球完成了德國第一次威脅攻門，并制造了位置極佳的任意球，但總體效果比萊萬身后的“空間閱讀者”要差上不少，是否適應343要打上問號。

陣地戰不靈，德國此役的定位球質量同樣糟糕，克羅斯和薩內將任意球良機變為高射炮，5個角球制造的威脅也乏善可陳。2014年世界杯，德國奪冠之旅中，多次以定位球打破僵局，成為勝利密碼。負責定位球設計和訓練的弗利克2014年離開德國隊后，戰車逐漸喪失昔日看家本領。本次備戰期，勒夫加大了定位球訓練力度，但還沒有任何成效體現。德國上一個定位球得分還要追溯到2019年11月6比1戰勝北愛爾蘭的比賽，當時克羅斯角球助攻戈雷茨卡得手，至今已過去了14場比賽。本方無斬獲同時，德國同期還有5次定位球失分。

在勒夫看來，他不想責怪任何隊員，因為球隊戰斗到了最后。但只有精神屬性的提升，還遠遠不夠。面對“最強試金石”法國，德國無論在技戰術層面還是個人發揮，都難以和對手抗衡。當坎特、博格巴、姆巴佩們在歐洲最高舞臺上瘋狂表演時，德國最值得夸贊的或許只有沉穩的金特爾和左路的拼命三郎戈森斯等平民球員。2016年本土歐洲杯飲恨決賽后，德尚花了多年時間打造出了這支擅于利用自身特長。且新人源源不斷的冠軍之師。反觀德國，2018年世界杯小組賽出局后，又經歷了0比6西班牙和1比2北馬其頓的奇恥大辱，大賽前夕召回“托馬茨”，用2周多時間的備戰去推翻過去、打造一支新球隊，難度可想而知。德國真贏了，也不符合客觀規律。

首戰過后，死亡之組已向德國拉響警報，面對剛成為歐洲杯歷史第一射手C羅領銜的葡萄牙，德國已經沒有輸球的退路。是否還要堅持343體系？如何定義基米希的位置？如何更好地使用穆勒？前場三人組如何排布才能實現最大合力，形成更多威脅球門的機會？這些都是勒夫在周六之前需要認真斟酌的課題。否則，距離他最后一屆大賽的盡頭也就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