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林良鋒
沒有金剛鉆,就別攬瓷器活。
這個道理適合研習傳控的球隊。最近的歐冠和歐聯,頻繁出現后場被對手抓捕的狼狽場面。歐聯半決賽國際米蘭大勝頓涅茨克礦工,歐冠半決賽萊比錫RB不敵巴黎圣日耳曼,這類事故不下一次:一方在緊逼之下,危急關頭仍拒絕大腳解圍,試圖倒腳將球導出后場,結果遭群搶擒殺,腹地丟失球權并最終丟球。皇馬被曼城擊倒,曼城被里昂淘汰,以及傳控打法的源頭巴薩遭拜仁蹂躪,也是同一原因釀成的慘案。
拜仁和巴黎會師決賽,兩隊一路上都嘗過緊逼導致對手后場失誤的甜頭,也都有過自己遭對手緊逼犯錯的教訓,只是沒造成什么后果。最終決戰,拜仁不會放棄緊逼,巴黎也不敢任由拜仁傳控,冠軍歸屬或許會是一次失誤來決定。
緊逼,傳控的幫手
巴薩早已是各隊值得引以為戒的反面教材。7年前的半決賽,兩回合遭拜仁7比0摧殘。那時的巴薩雖因梅西受傷打了折扣,但還不能賴陣容老化,體能不濟。再看得遠點,克魯伊夫最后一次歐冠決賽,巴薩被AC米蘭捶了個4比0,也是全場被搶得喘不過氣來。薩維切維奇的吊射破門,濃縮了傳控的致命弱點。隨后十年,奪冠標配,是中場有絞肉機保護大巴,前場有人穿針引線,前鋒不需要過硬的擺脫能力,練好一蹴而就,萬事大吉。
瓜迪奧拉的曼城連續4年進不去四強,促使業界深思:是傳控走進了死胡同?還是需要過硬的金剛鉆才行得通?巴薩決賽慘敗米蘭,瓜迪奧拉是親歷者。那場比賽也播下一顆種子,瓜迪奧拉在巴薩出道,琢磨出小個對抗大個,技術制約肌肉的方子:以傳控代替防守,降低球權交替,確保主動權一直在自己手里。這是一個取舍的問題:陣容技術含量高了,必然要在攔截和力量上做出讓步。瓜走得有點遠,他甚至把這個概念灌輸給后衛線和門將。
巴爾德斯、諾伊爾和埃德松,高矮胖瘦,共性都是腳法極好,拿球不慌。諾伊爾一度成了拜仁和德國的清道夫。巴薩的確做到了:極盛那三年(2008-2011),無論什么區域拿球,無論誰拿球,個個不慌不忙,小范圍傳遞,大范圍轉移,精致通透,細膩悠揚。全球金主趨之若鶩,奉為圭臬。如果莽夫加圖索(他本人被視為挑水工的典型)也把傳控視為制勝途徑,可見“流毒之廣,植謬之深”。
礦工、萊比錫以及巴薩死法相同,但原因各異。巴薩在橫行足壇的三年,同樣講究前場緊逼和快反。但人們只看到了巴薩將一場控球提高到令人恐怖和生厭的地步,卻忽視了該隊個個是金剛鉆,壓力之下處理球絕不走樣的一面。巴薩將本來是進攻一環的技術運用到防守,讓大部分對手在近乎窒息的環境中無可奈何。
緊逼,傳控的天敵
怎么破?
打法總是互相促進,互相吸收的。傳控的基礎是人人都有金剛鉆,而判罰的尺度大幅向技術型球隊和球員傾斜,又是這個打法得以盛行的外部因素。1970年代,巴薩做過這樣的嘗試,但當時裁判仍偏向縱容防守,球員不像現在一碰就倒,身體對抗越來越少。1974歐冠半決賽,巴薩客場被利茲聯搶得過不了半場,克魯伊夫在前場孤立無援。20年后巴薩決賽負于米蘭,復刻了那一幕。如何避免技術好的對手牢牢控制皮球,在倒腳中被生生悶死?
所有球隊都在思考怎么破巴薩,有的人愿意等,“耗完這批球員就有解了”;有人琢磨出反措施:既然源頭在后場,何不將防守倒置,放到前場去打亂、打斷對手小組滲透?
怎么緊逼?傳控的特征之一,門將和后衛絕不輕易開大腳(長傳準頭不如20米以內的地滾球),這么做無異于主動交出控球;中衛分伺禁區兩角,邊衛前移;防守中場后撤接應門將,引球出擊。緊逼門將、中衛和防守中場,迫使對手在腹地犯錯,就是破傳控的殺招。
畢竟,將傳控玩得出神入化的就那么寥寥幾家,大部分球隊技術達不到要求,一抓就有。過去三年,前場緊逼頻頻將傳控打得落花流水。緊逼也是技術活,還要求極高的協同,否則一個人抓幾個,累死也摸不到球皮。緊逼也不是現在才有,1980年代末就有球隊進行過嘗試。霍德爾回憶效力摩納哥的那幾年:我們會在某個時段突然發起群搶,一發信號全隊啟動。但他又說:這個打法極耗體能,偶一為之還行,不能成為默認模式。
30多年過去,球員的體能大大提高,另外一項因素也對群搶很有幫助——十年傳控下來,足壇潛移默化,場均中短距離的傳球大幅提升,但大部分專項技術退化,特別是長傳,傳中、頭球和鏟斷。瓜迪奧拉說他的球隊不練鏟球,絕不是開玩笑。本屆歐冠歐聯緊逼卓有成效,檢驗出很多玩傳控的球隊,技術和心理素質都有短板,緊逼中忙中出錯。教條地執行不開大腳,加速了自身崩潰。
傳控還有前途嗎?如果你有足夠的金剛鉆,當然還有。但要是技術不過硬(說的是所有專項技術),還是避免鋌而走險,引火燒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