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特約記者張子旻洛杉磯報道

眼下幾乎是一年之中天使之城日落時間最晚的時間。昨晚八點多，正在陽臺欣賞漫天火燒云的我拿起手機想記錄一番，卻不經意就拍到了下面這一幕：

如此輕易拍到平日難得一見的美國大兵，是因為此刻他們正駐扎在我公寓對面的洛杉磯會展中心(Convention Center)。兩個月前，這座毗鄰斯臺普斯中心、每年承辦無數國際活動的場館內部才剛被改造成野戰醫院，用來收治洛杉磯醫院里的普通病人，為新冠患者騰出數千張床位。如今，這兒又成了國民警衛隊在洛杉磯市中心地區的臨時營地，以便他們隨時出發平息全市各處的騷亂。

戒嚴狀態下的士兵們個個全副武裝：迷彩制服、M4步槍，頭盔軍靴幾乎樣樣不落。大片和游戲里才能一見的裝備如今成了街景，軍用悍馬、駐伊拉克美軍巡邏常用的同款反地雷車甚至也開到了洛杉磯的街道上。

在會展中心外站崗的國民警衛隊士兵，并未全都佩戴口罩

今天從華人超市回家必經的高架路上，我不僅目睹了十多輛警車以至少100邁的時速從身邊飛馳而過，竟然還有一部軍用卡車在我面前行駛。

平日里就經常出動巡邏的警用直升機，如今在洛杉磯上空各處懸停監視。華盛頓、明尼阿波利斯等暴亂也很嚴重的其他城市甚至出動了黑鷹直升機和捕食者無人機這樣的高級別空中武器。美國官方為平定態勢擺出的陣仗，威懾力不容小覷。

歷史上難得一見的全郡宵禁

軍警齊上陣只能在遇到暴徒時鎮壓，相應的政策才能更有效地把非和平抗議的打砸搶燒者堵在家中。5月30日起，整個洛杉磯郡開始實行宵禁，時限最早為晚8點至早5點30分，第二天起就改成了更久的晚6點至早6點。在宵禁的這段時間內，除工作通勤和緊急特殊情況外，任何人都不得外出：遛狗、去加油站、買菜等等都屬于違規行為，只要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方，警察都有權將任何人立即逮捕，處罰最高可達1000美元甚至監禁。所有在洛杉磯地區的手機都會收到和地震警報同規格的強制通知，確保 “無知者無罪”的情況不會發生。

近一周來，隨著公共場所逐漸重新開放，因為疫情頒布的居家令正被人們拋在腦后，路上的車流越發增多。不過隨著宵禁的到來，傍晚過后的洛杉磯又幾乎變成一座空城——本就因疫情嚴重受挫的餐飲和零售業，還得再捱一段日子才能重見曙光。

需要說明的是，雖然宵禁已在全郡奏效，但暴亂并未真正蔓延到無處不在的程度，更多的是集中在幾片區域。那些相對發達、人均收入較高的精英社區大多依然保持著往日的平靜。5月30日那天，洛杉磯一些地方的暴力抗議已經開始，但詹姆斯、安東尼·戴維斯、J.R.史密斯等人外出騎車的路段依然太平，還被路人偶遇拍下。

混亂中完好無損的科比壁畫

洛杉磯城區的西北部Fairfax區(尤指 Melrose街)是出了名的潮流圣地，買手店、知名潮牌旗艦店、鞋店在那里扎堆營業。許多店主，甚至諸如Jerry Lorenzo(Fear of God主理人)這樣的業界名流都沒有想到，因為疫情已緊閉數月的店面卻被暴徒硬生生砸開，價值不菲的貨品和藏品被洗劫一空。昨天，在圣莫妮卡(Santa Monica)、長灘(Long Beach)等地仍然砸搶不斷，電視臺都派出直升機俯瞰直播了亂象。

于是，各色店鋪的“求生欲”越來越強了。高級公寓的玻璃墻外打上了一層木板，奔馳、保時捷等豪車4S店把停在戶外的新車都藏了起來……薄薄的木板即使不一定能真的逃過砸搶和縱火，不過能讓店面幸免于噴涂的臟話和咒罵也好。

有趣的是，洛杉磯隨處可見的科比壁畫都絲毫沒有被破壞，也再次證明了他在洛杉磯神一般的地位。科比遺孀瓦妮莎在社交媒體分享了完好無損的科比壁畫感謝眾人，還曬出2014年另一種族主義社會事件發酵時，科比賽前身著“I can’t breathe”T恤抗議時的照片，呼吁所有人反對種族主義。

瓦妮莎寫道： “生命如此脆弱、如此不可預測、如此轉瞬即逝。讓我們擁抱好的，趕走仇恨，學會尊重，傳播愛意。”——這段話令人格外心疼不久前剛剛痛失丈夫和愛女的她，這不僅僅是簡單針對此次抗議發聲，還有對生命與美好的痛惜。

喬治·弗洛伊德的尸檢報告今天已經出爐，證實了因窒息而死的他殺結論，那位白人警員的罪責已無法開脫。少有人預見到這場“抗疫中的抗議”會發展到如此地步，數十座城市的暴力騷亂，讓無數新冠病毒檢測點都不得不關閉，截止當地時間6月2日晚，洛杉磯郡已有近3000名暴力抗議者被捕。2020年的悲劇已經太多，“正常的生活”好像已經變成了奢求。種族主義或許永遠都難被徹底解決，但內心的憤慨絕不應該訴諸暴力。只希望世界真的能像瓦妮莎期盼的那樣，尊重和愛意，再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