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周報全媒體記者 孔德昕

終于，邁克爾·喬丹最擔(dān)心的一幕在《最后一舞》紀錄片第7集中上演了，這是把神拉回人間、甚至推下地獄的一幕，因為人們會發(fā)現(xiàn)，神的背面可能是混蛋，是暴君。

在紀錄片拍攝之前，喬丹曾有一些擔(dān)憂，他害怕自己的形象被打碎。歷史的浪花淘盡了塵埃，只留下籃球之神的六冠偉業(yè)和數(shù)不清的傳奇表現(xiàn)。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多沒有親眼目睹過喬丹打球的球迷，只會留下這是一個完美無瑕的籃球傳奇的印象。而這部紀錄片則力求將那些塵埃悉數(shù)翻出，為我們呈現(xiàn)出一個完整的邁克爾·喬丹。

人無完人，如果說之前幾集關(guān)于喬丹賭博的描述還能以沒有影響到他的球場表現(xiàn)來解釋，那么今天這集里關(guān)于他帶領(lǐng)球隊的方式則是令神最擔(dān)心的。“我不確定人們看到這些鏡頭后能否理解我為什么會表現(xiàn)得那么暴躁，不知道他們能否明白我為什么會那么做、有那樣的表現(xiàn)、說出那些話。”總而言之，喬丹擔(dān)心觀眾看完這一集后，會覺得自己是一個糟糕的隊友，一個混蛋。

那么喬丹到底是怎樣一位領(lǐng)袖、一名隊友？這取決于你如何去理解他，如何理解籃球這項運動。

變態(tài)嚴苛

“如果我們贏了，一切都很好。如果我們輸了，打得很爛，所有人都會收到來自于邁克爾的警告，‘你們這幫狗娘養(yǎng)的，今天夢游來了？明天給我來好好練。’”談到喬丹對待隊友們的態(tài)度，托尼·庫科奇一臉平靜地說道。

我們都知道喬丹擁有著無與倫比的好勝心，也知道他一旦上場就會拿出和對手拼命的架勢。但當(dāng)他要求自己的隊友也像自己一樣時，并非所有人都受得了。對此，在1997-98賽季加盟公牛的前鋒斯科特·伯勒爾最有發(fā)言權(quán)，因為他就是“喬丹虐我千百遍”的最佳代言人。

喬丹在訓(xùn)練中不斷地折磨伯勒爾，朝他狂噴垃圾話。其中一個經(jīng)典的鏡頭是，喬丹躺在地板上朝著伯勒爾說：“斯科特，你換個人防吧，比如賈德·布奇勒（公牛替補前鋒，場均2分），你可能連他都防不住。”

斯科特回嘴道：“我不，我就要防你。”

喬丹繼續(xù)嘲諷道：“如果你能防住我，那就有290多個工作機會等著你了。”

然后鏡頭切到喬丹在訓(xùn)練中主動盯防伯勒爾，這位超級巨星一臉不屑，然后還在防守成功后朝著伯勒爾噴道：“垃圾，你投得什么狗屎。”

“斯科特·伯勒爾是一個很有天賦的球員，他所缺少的是那種奉獻精神，那種決心，那種認真對待比賽的態(tài)度。所以我要不斷地鞭策他，刺激他。我有幾次故意找茬想要跟他打一架，就是為了讓他感覺到‘哥們我受夠了，我要干你’這種心態(tài)。但我始終沒成功過，他人實在是太好了。”喬丹如此解釋自己當(dāng)初的做法。

要求別人做得跟自己一樣好，乍一聽這似乎是一種合理的領(lǐng)袖之道，但問題在于誰又能像邁克爾·喬丹一樣好呢？多年之后伯勒爾還會笑著說：“每一天喬丹都會鞭策你，推動你變得像他一樣好。但我不確定他知不知道，只有他才能完成那些目標(biāo)（哈），但他確實可以推動其他人朝著那個目標(biāo)努力。”

雖然時隔多年大家都已經(jīng)能重新看待當(dāng)時的情況，但除了那些喬丹不斷在訓(xùn)練中噴垃圾話的鏡頭，從那些公牛隊員的反應(yīng)你也能知道，喬丹對自己的隊友到底多么變態(tài)。

“人人都害怕喬丹，我們作為他的隊友也害怕他，那簡直是一種恐懼。”布奇勒說。

“就是怕他，大家對MJ的那種恐懼感是深入骨髓的。”昔日公牛隊的中鋒普渡回憶道。

暴君/混蛋/好人

如果僅僅是對隊友嚴厲一些，喬丹可能會被形容為暴君，但這也不過是通過一些變態(tài)手段讓隊友變好，談不上令神擔(dān)心自己的形象。但問題就在于，有時候喬丹不僅僅是一位暴君，他還可能是一個混蛋。

“他是一個變態(tài)，是一個混蛋，有很多次他都越過了底線。”普渡在認可喬丹斗志的同時，也不忘提到這位昔日隊友真的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

從紀錄片中，我們就能瞥見喬丹性格的一角。當(dāng)一個人爭強好勝到一定地步的時候，就會變得偏執(zhí)，而一個人偏執(zhí)到一定地步，就變成了混蛋。喬丹對隊友的言語攻擊和嘲諷有時候已經(jīng)達到了人身攻擊的地步，如果活在當(dāng)今這個社交媒體時代，喬丹的做法可能不比PUA挨得吐沫少。

當(dāng)被問到喬丹是不是一個好人的時候，公牛后衛(wèi)B.J.阿姆斯特朗露出了一副PTSD的表情，然后思考了一會說：“他是一個好人嗎？那是不可能的。擁有他那樣的好勝心，你就不可能是一個好人。如果不是真心熱愛籃球的話，你是很難和他相處的，他對人真的很苛刻。”

還有那次著名的隊內(nèi)斗毆，喬丹和剛剛來到公牛的科爾在訓(xùn)練中打了起來。科爾坦言自己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是喬丹先動的手，然后他也忍不住了。那次沖突以菲爾·杰克遜讓喬丹離場告終，而最后喬丹本人也意識到自己做得太過分了，“我意識到自己朝一個小個子揮拳，我知道自己做得太糟了”。然后他向科爾打電話道了歉。

種種細節(jié)都在向我們描繪出喬丹的另一面，一個脾氣很臭、毫不友善、為人刻薄的混蛋。但這恰恰是那支公牛隊成功的原因之一，皮蓬直截了當(dāng)?shù)乇硎荆骸皬哪撤N程度上來說，我們需要他那樣，需要他扮演一個混蛋，一個壞人。”

那么一個混蛋怎么可能同時又是好人呢？這或許印證了那句話，小孩子才分對錯，成年人只看利弊。被喬丹“虐待”得最多的伯勒爾卻面對著鏡頭說：“你知道嗎，其實邁克爾在球場外挺好相處的，他很有趣，跟他在一起你會很輕松、很享受。”

而無論是提到喬丹露出笑臉的伯勒爾，還是一臉惶恐的阿姆斯特朗，事后都承認喬丹當(dāng)年的做法成就了隊伍，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個好隊友。

生來如此

通常來說，一名領(lǐng)袖總會鞭策隊友，幫助全隊一起進步，但這也分成兩種類型。第一種是這位領(lǐng)袖認為自己應(yīng)該這么做，有義務(wù)這么做，所以他故意讓自己表現(xiàn)成這樣。第二種則是這位領(lǐng)袖本身是這樣的人，他沒有刻意假裝人設(shè)，單純便是如此。邁克爾·喬丹就是后者。

被問道是否覺得自己如此爭強好勝，如此對待隊友讓自己落得一個壞名聲時，喬丹露出了一副“從來沒想過這件事”的表情，頓了一下說：“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但成功是要付出代價的，作為領(lǐng)袖也需要付出代價。”喬丹說，“所以在人們不想前進的時候我會拽著他們前進，當(dāng)人們不像被挑戰(zhàn)的時候我會去挑戰(zhàn)他們。而且我也有權(quán)利這樣做，因為即便有人不爽，他們也知道他們沒承受過我所承受的一切。一旦你加入了我們這支球隊，你就要在一個特定的標(biāo)準下生存，那就是我打比賽的標(biāo)準。我不允許你成為低一個標(biāo)準的特例。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會狠狠調(diào)教你。”

“你可以問我所有的隊友。邁克爾·喬丹從來不會向別人提一些他自己做不到的要求。”喬丹接著說。“別人看了這些可能會說，這人太混蛋了吧，他簡直就是個暴君。呵呵，那是你，因為你什么也沒贏過。”

如果這里有一條通向成功的道路，但過程太過崎嶇，甚至能摧毀你的心智，你還愿意踏上這段旅途嗎？這是擺在每一名喬丹隊友面前的問題。

不知道是被酒精催化，還是回想起了自己和隊友之間的往事，喬丹在第7集的最后紅了眼眶，哽咽道：“我去督促他們不是因為我有義務(wù)，我這么做單純是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就是這樣打球的，我的心態(tài)就是如此。如果你不想這么拼命打球，那就別這么拼命吧。”

已過知天命之年的喬丹變得柔軟，但他仍然緊抓著自己的那份偏執(zhí)，因為老子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