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記者王曉瑞報道

每次前往國奧集訓，曹永競都會滿懷熱忱。從三年半前第一次進隊到現在，除去跳級U23國家隊，他幾乎是一期不落。現如今，兩位“發小”楊立瑜和劉若釩的加入，讓曹永競多了一份在家的感覺。在很多人的記憶里，重慶人的性格比較大大咧咧，重慶的男孩都有一點淘氣，但很善于言談且比較豪爽，曹永競也有一點這樣的特質。他戲稱，自己是一個“話癆”，“我就是愛說話，小時候還有點調皮呢。”

就是這樣一種性格，讓曹永競走到哪里，人緣好到哪里。即便作為第一位踢上中超的97年齡段球員，他沒有一點球星架子。一周前在迪拜、在國奧隊，曹永競度過了自己的22歲生日。在很多人看來，接下來的2019年，對于這個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大男孩來講，可能會有很多考驗：有沖擊奧運任務，有中超足協杯比賽要踢，甚至還有那未完成的國腳夢想。“希望有一天可以實現。去年夏天，黃紫昌已經進入國家隊，我也希望盡快有機會和他一起到國足會合。”他笑著憧憬道。

天生就愛走腳下

22年前的初春二月，前衛寰島落戶山城，這對于當時即將直轄的重慶來說，稱得上一樁大事。第一次，重慶有了甲A球隊，足球味道也濃了好多。恰在此時，曹永競降生在這片土地。據稱他出世的第二天，就是寰島隊“登陸”大田灣的日子。這份巧合，似乎也預示著曹永競的一生，會和足球發生關聯。

曹永競出生時，家庭和足球沒有半點關系。一個普通的工薪階層，父親偶爾喜歡打打籃球，僅此而已。不知是否被當年的甲A聯賽所吸引，小時候還不會跑，曹永競已經喜歡用腳踢一踢皮球，“這可能是我和足球的第一次接觸。”就是這一瞬間的動作，讓曹爸下定決心開發孩子的天賦。4歲那年，曹永競被送到一位教練那里“試訓”，但其實在當時，這一家并不十分清楚職業足球為何物。

就這樣好似誤打誤撞，他慢慢地走上學球之路。最早進入的是馬王小學，那個年代在重慶校園足球界，人們一提到馬王，自然就會想起同大田灣小學的南北爭霸。曹永競從很早開始，就是馬王校隊的小明星，個頭不高但腳下靈活，偶爾還有一股倔強勁。當時，大田灣的代表是楊立瑜和劉若釩。“那時候我們已經彼此認識，整體實力勢均力敵，可能大田灣也就比我們差一絲絲……”曹永競是這樣形容的，但從劉若釩口中，卻得到不一樣的描述，“一般五人制比賽，是真踢不過馬王，經常被毛肚（指曹永競）他們灌好幾個球。”

對于曹永競來說，生在一個幾乎沒有太多體育基礎的家庭，卻選擇職業足球道路，從一開始，似乎就要面臨很多考驗。年少那會兒，他很瘦小，想跟別人拼身體的話，根本就不現實。啟蒙教練林林告訴他，“在場上要多動腦子，多靠腳下技術說話。”有時候出去代表學校比賽，會碰上身高馬大的北方球員，他很清楚，作為一個南方人沒法跟人家硬碰硬，只能以靈巧取勝，“我從小就這樣，喜歡動腦，愛走腳下。”

那時候看球賽，他最喜歡巴西隊，還有皇馬和巴薩，就是因為大羅和小羅。平時玩起足球游戲，首選肯定也是巴西。“動作好看，花哨，真的是一種享受。”看球的時候，曹永競也會在電視機前，擺一擺腿模仿過人動作，之后試著運用到訓練場上。再后來，他喜歡挑上9號球衣穿起來，位置也不在局限中場，“有一陣子挺喜歡踢前鋒的，有點想要朝著這方面發展，一開始有過這樣的想法。”回憶往事，他沒有一點隱瞞兒時的夢想。

多年以后，當曹永競成為第一位踢上中超的97年齡段球員，他很感謝啟蒙教練當初的要求。因為時任人和主教練朱炯，同樣喜歡追求腳下技術和地面配合。那時候曹永競才18歲，中超也沒有U23政策。聯賽剛踢了兩輪，朱炯就把他列入18人名單，這讓曹永競嚇了一跳，“第一年剛上一隊，我就想著跟隊訓個練、報個名，沒想到還真有機會上場啊！”

中超生涯處子秀，朱炯的囑咐，讓曹永競有點似曾相識。“上去比賽得要動腦，腦子非常重要。你需要多觀察，把球控好。我相信你的能力，不然也不會讓你上場。”他當時非常興奮，覺得全身都在充血。可事后回想起來，卻是感悟命運的垂青，“剛上一隊，就遇到常識自己的教練，這是一種幸運。一名年輕球員想要馬上出場，必須打法適合全隊、符合教練的思路。”曹永競形容，那是一種突如其來的幸福感，但其實，偶然之中也有著必然。

順境和逆境

比起楊立瑜和劉若釩，曹永競待在重慶的時間更久一些。但從14歲開始，也要獨自直面背井離鄉（進入陜西浐灞梯隊）。雖然自始至終都在同一家俱樂部，但從西安到貴陽再到北京，日久天長，他逐漸習慣在外面飄來飄去的日子。

在人和梯隊，曹永競一直都是佼佼者，他穿9號，是球隊的得分利器。踢U系列聯賽，因為有著一張娃娃臉，容易被很多人記住。但在場上，遇到對手絲毫不留情面。很快，努力換來期待的回報，2015年，他先后在中超、足協杯亮了相，也被李明選到國青隊。更重要的是，和隊友們代表貴陽隊奪得全國前三，一枚青運會銅牌。

那年踢完亞青賽預選賽，隊友張玉寧已經跳級到國奧，曹永競名氣雖然沒有前者響亮，但前途看似更加光明。人和比較注重自己的子弟兵，曹永競又是國青球員，也在青運會上率隊取得歷史性突破，而且天生性格開朗、招人喜歡，按理說將會予以重點培養。可不曾想球隊年底意外降級，這似乎也是一個不詳的訊號。

次年曹永競壓根沒有得到報名，他把全身心投入到亞青賽。可沒想到，換來的是1平2負、小組出局的結果。“對我來講，這是一段很大的挫折，但確實也盡了全力。”他告訴記者，已經不太愿意回首那段往事，“該總結的也總結過了，還是希望從那一次遺憾跳出來。”其實在那屆賽事，曹永競已經是隊中難得的表現突出者。至少球隊最接近破門的時刻，是他在對陣澳大利亞創造的。“命中橫梁，有一定的運氣成分，也有一定的能力不足，因為我是鏟著那個球踢得……”那個距離進球近在咫尺的瞬間，他依然記憶猶新。

然而回到地方隊，曹永競又摔了一次跟頭，這回他真是有點沒法接受了。頂著青運會季軍的頭銜征戰全運會，他們這批人甚至連預賽都沒通過。更讓曹永競傷心的是，第一場踢四川，他罰丟了一粒點球。0比0的平局，把陜西隊逼到絕境，結果次輪又以0比1慘遭遼寧隊絕殺。終場哨響，曹永競的情緒根本收不住了，整支球隊都在場內嚎啕大哭起來。“我們一起待了7年，努力7年，就是為了這次全運會，結果因為我的緣故而沒能出線。”賽后面對教練吳忠俊，他已經完全泣不成聲，一邊難受一邊寫下致歉的話。 

“我覺得，這兩次挫折對我來說，真的是兩個很好的推動力。因為留下了很多遺憾，我就告訴自己，以后不能再讓自己遺憾。雖然也有可能輸球，但每當踢完一場比賽，我要給心里留下一種不遺憾，一種全力以赴、沒有后悔的感覺。”當上帝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也許還會為你打開一扇窗，這兩次坎坷的發生，反而讓曹永競愈挫愈勇。2017年踢上中甲，他頻繁取得進球和助攻。“記得9月3日那天，我們客場戰勝一方，基本上鎖定一個沖超名額，當時的那股開心勁真是難忘……”以主力身份率隊升級，他一掃前一年的所有陰霾。

“每個人的職業生涯，都不可能一直處于一帆風順，或許都會遇上大起大落。我也有表現不佳的時候、遭遇傷病的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這是一道又一道坎，必須邁過這道坎，才能變得更優秀。”

曹永競覺得，現在的自己談不上成功。即便在過去一年，已經踢上中超主力且取得進球，已經成為國奧常客，甚至跳級征戰亞運會。“我現在還是年輕球員，最起碼還要經歷幾年的積累，需要改進很多東西，一點一點地不斷成長。”他給自己樹立的標準很有意思——“大將風范”，“不僅自己踢得好，在場上也能擔當更多的責任。希望幾年以后，我可以做到這一點。”

這一切正如他的簽名，“黑夜無論怎樣漫長，白晝總會到來。”

國奧，難言的情感

曹永競很在乎每一次代表國字號比賽。特別是去年，當有機會進入U23國家隊參賽亞運會，身穿一件中國體育代表團外套時，那種特殊的感覺更強烈了。

他平時喜歡看蘇炳添的比賽，田徑百米跑道，看似不是黃種人的天下，蘇炳添卻能一次又一次創造驚喜。還有朱婷領銜的中國女排，曹永競一直難忘里約奧運會的奪金時刻。“假如能像他們那樣，有機會參加奧運會的話，真的不是說出去鍛煉一下。我肯定會全身心投入，拿出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拼，拼出一個好成績出來。畢竟像他們那樣為國爭光，確實是每一名中國體育運動員的夢想。”

但相比其他運動，男足想要參賽奧運會并不容易。去年，足協給他們這批人請來世界名帥希丁克，希望搏出一次奇跡，“這幾個月適應得很快，磨合和體會新教練的戰術，從中學到不少東西。”希丁克留給曹永競的最深感受是“合拍”。國奧正式建隊前，有過一年的選拔隊經歷，當時曹永競和黃紫昌并稱前場雙核，也是球隊后來問鼎“我要上奧運”選拔賽冠軍的第一、二號功臣。“希丁克的戰術要求同我們以前的打法有一點相像，可以說在默契和配合方面，也有之前的一些延續。而作為球員，我也必須時刻適應整支球隊的打法變化。”

在黃紫昌口中，曹永競是一個“會踢”的人，“他聰明，有想法。他的傳球處理那么好，挺值得我們借鑒的。”可曹永競并不這樣想，特別是踢上中超之后，他感受到同一些頂級球員的差距，“我這傳球還是差點意思，有時候就是心理關過不去，在場上有點猶豫。例如在中超，可能一個機會突然出現，然后轉瞬即逝就沒有了。就是想法太多，想要更加把握處理好，卻錯過了最佳時機。”他仍然清醒，自己算不上那種天賦超凡之人，“我還年輕，還有進步的空間。但踢球不可能一步登天，也不能光說不練，一切還得要靠行動說話。”

去年冬天，曹永競和朱炯在昆明不期而遇。一番寒暄過后，他覺得有點愧對恩師當年的提拔，“朱導讓我多加油，但我覺得，現在的成果還沒有達到他的標準，至少得先踢上國家隊。”他對自己的職業生涯，還是有一些規劃的，但在實現之前，不想就此說得太多，“還是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實現吧。”

而在開啟國家隊生涯之前，他還要直面國奧隊的任務。曹永競入隊多年，也隨隊踢過日本、澳大利亞、烏茲別克斯坦這些亞洲對手，他也知道想要進軍東京，遇到的困難肯定很大。“相比大部分99-00球員，我們這一代人是幸運的，沒有進入世青賽，大家還有第二次機會。不管怎樣，都要全力以赴。”他說道，“我也明白到了預選賽，不只是我們會拼，對手肯定也很拼，我們能做的就是比人家更拼。就算不能壓制對手，也要讓他們知道我們可怕的一面。

“是你給了我一把傘，撐住傾盆散落的孤單。”前些年，一部《從你的全世界路過》捧紅了重慶。作為新時代重慶足球人，曹永競終究也要從國奧的世界里路過，“不管未來怎樣，我在這里學到最多的，就是一種精神。嚴謹的作風、頑強的血性、那種一絲不茍的認真。中國足球需要這種精神，這會讓我終生受益。”

他還是那樣瘦小，卻講出這番擲地有聲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