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體壇周報駐西班牙記者武一帆

“我就不合影了。我這人比較靦腆。”他把簽字筆還給我，仔細看了一眼筆尖，喃喃道：“這好像制圖筆。”

幾周前，有個偶爾在線互動的拉科魯尼亞球迷告訴我：他和大學同學計劃春節來西班牙玩一趟，到里亞索“朝圣”。見面時，這兩人自我介紹說是學建筑的“理工直男癌”。

這詞我知道，可自己說自己“癌”的還真少見。體會了一下，發現其中一個有家小的還不算太厲害——幫人代購啦，合影簽名啦，給女兒買禮物啦（話說誰會給小女孩買球隊大巴模型？！）。另一個半路被拉下水當了拉科球迷的大概是晚期：財務自由人，鉆石王老五。

“污老師。咱們去吃晚飯吧，你挑地方。”自由人說。“我看了一下，西班牙還沒有我請不起的飯店。我有錢。”

我特別喜歡聽這種人說話，聽著像吹牛但絕對不是吹牛的口氣。這位之前賺了“點”錢，最近跑到日本留學的自由人指了指官方商店外的海報：“您認識這姑娘嗎？就是穿客場球衣那個。我喜歡她，想談朋友。”

自由人和不太自由人坐在媒體席下邊的看臺。兩人中場休息時給我發信：“禮物寄放在酒店了，比賽結束后去取。”嗯，啥意思？原來不太自由人從中國給我背來一袋子云南特產“鮮花餅”。兩人當晚就要去巴塞羅那，機場沒有行李寄放處，找了就近的“里亞索酒店”前臺存了下來。

我覺得一般人，比如我肯定會先想：“不在店里住，能隨便存行李么？”“直男”大概不怕找麻煩。自由人自學過一點西語，與人交流時堅決不讓我介入。“我們原本打算訂這家酒店來著。還有個備選，就是燈塔那邊的歐洲之星。”

嗯對對，那個酒店景色很好。上次來度蜜月那對拉科球迷夫婦就訂了一個開窗就能看到大西洋的房間。是不是他們推薦的？“沒有，地圖隨機找的。”自由人拿出隊長貝甘蒂尼奧斯簽名的球衣，又仔細疊了疊。球衣上只印了號碼“7”，沒有印名字。“這一件我不會穿，就這么掛起來。”

我特別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發信什么的一概回復“收到”。

西班牙不推崇“直男”。反男權反家暴是社會主流。前不久馬競體能教練奧特加因“家暴”被警察傳喚，他那個“受男權迫害”的老婆無奈出庭作證說“真的沒有”。大概是阿根廷老夫老妻家里說話語氣比較橫，“死鬼死婆娘”之類的罵將起來，被好心又有社會責任感的鄰居給舉報了。這是電視廣告里宣傳的，鼓勵大家撥打熱線。老婆在周末偶爾忘了做飯時，我也想過。

所以最近幾年里亞索球場里女孩子越來越多：發比賽日報的小姑娘、禮儀小姐、女攝影、女攝像、女記者、女解說……我站在一點都不男權的立場感到非常高興和舒坦。球場里的男人太孩子氣，總是一付“別吵，老子在忙正事”的表情。而女孩子們的表情就豐富多了。總能讀到類似“哎呀呀，這個真可愛！”或者正好相反的咒罵。

“這里是不是世界上最平權的地方？”我問老朋友米格爾。他小聲說：“天堂。這里是天堂。贏球了就是贏球天堂，輸球了就是輸球天堂。平呢，才是平權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