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記者王勤伯

前天《肯尼迪“辱華”風波，一小屁孩說臟話不值得上綱上線》一文刊登后，得到數量不少的轉發和回應。

7月25日，事件繼續發酵，肯尼迪被切爾西中途遣返回國，一些球迷再次提問，希望筆者發表看法。現繼續以問答體進行解讀。

肯尼迪被遣返是因為“辱華”嗎？

切爾西肯定希望中國媒體報道成因為“辱華”。輿論已到風尖浪口，必須要做點什么……

但是，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就讓肯尼迪離開呢？

所以，遣返等于俱樂部最終也認定肯尼迪“辱華”？

遣返是不是懲罰，必須由俱樂部發布公報來確定。

如果只是媒體“認定”，那么不能視作懲罰，只能看成是俱樂部采取的避風頭手段，或者說，權宜之計。

換成大衛?路易斯這樣，俱樂部會中途遣返他嗎？權宜之計在于，肯尼迪本就是一個邊緣球員，可有可無。

發生了這樣的事件，他留在隊內可能影響集體氣氛，最好的辦法是讓他先回英國。或許，在全隊返回倫敦的時候，經紀人已經為他找好下家了。

《每日郵報》等英國小報把Porra China直接寫成Fucking China，你怎么看？

如果全世界都是英國小報一樣的智商和價值觀，人類早就完蛋了。就連制造拉維奇照片門風波的英國記者馬克 ·德雷爾也承認，《每日郵報》是英國最無良的報紙。這種煽風點火的事情，英國小報最積極。

英國小報的外語能力和文化知識已經不需要我們再去證明什么了，他們甚至可能在非常正式的報道里把卡佩羅的姐姐Bianca寫成Bianco，把意大利語的il寫成西班牙語的el。

如果你閱讀英國小報對此事的報道，可以發現，他們最擅長的本事仍然是曲解和造謠，例如造謠說什么切爾西可能被中國政府封殺，說中國政府下令傳統媒體和新媒體撤下關于切爾西的報道，等等。

借一個肯尼迪“辱華”，把巴西人影射成萬惡不赦的種族主義者，把中國政府又黑了一次。英國小報在拉維奇照片門里挑撥離間的本事又現身了。

那么，切爾西內部對肯尼迪到底是什么態度？

以下是我個人的猜測，根據俱樂部普遍的運作機制。

我覺得可能存在一個基本的矛盾：球隊和商業部門。

從球隊來說，孔蒂的話已經足夠說明態度：他已經認識到錯誤并受到了處罰。

切爾西隊內有巴西球員，切爾西俱樂部不可能找不到熟悉葡語的專家，對肯尼迪的話進行準確解讀，到底是小屁孩的輕率魯莽，還是蓄意“辱華”。

可以肯定的是，隊友們會更多選擇原諒他、安慰他、敦促他吸取教訓。而且，球員對主帥和俱樂部歷來會要求賞罰分明，如果俱樂部不問青紅皂白，讓一個球員付出的代價遠遠超過他的錯誤，很容易打擊到更衣室的積極性，主教練也不會接受。

我個人比較贊成孔蒂的看法，肯尼迪爆粗口該罰，而且是比較嚴厲的隊內處罰，但也應該給他改正的機會。上升到“辱華”“種族”等層面，是不合適的。

當然，孔蒂讓肯尼迪在比賽中出場，這個小細節沒有處理得夠好。或許，作為意大利語“cazzo”一詞的常用者，孔蒂很肯定Porra China不是“辱華”，才做出這樣的選擇。

從商業部門來說，他們通常只看后果。對于他們，這件事情盡管存在一定程度的誤解、帶節奏等問題，但俱樂部在華形象嚴重受損，他們會期待以一種武斷、不惜制造犧牲品的方式來處理問題，力求挽回形象。

英足總介入呢？

英足總要求肯尼迪提供解釋，這是應該的。

甚至對他進行一定程度的處罰，也是應該的。

我反對把這個粗口錯誤上升到“辱華”和“種族歧視”，但我認為肯尼迪應該受到一定程度的處罰，作為球員，在社交媒體無論你寫什么，都屬于“公開發表言論”的性質。

當然，再度對切爾西俱樂部在這方面對球員引導、教育的缺失感到遺憾。

切爾西可能和肯尼迪提前解約嗎?

如果要提前解約，一定是非常嚴重的違紀行為，例如穆圖吸毒。

種族歧視是嚴重的違紀行為。但如果切爾西以“種族歧視”為名和肯尼迪解約，可能存在一個雙重官司：

一方面，切爾西像當年狀告穆圖一樣，要求肯尼迪賠償損失，轉會費相應部分；另一方面，肯尼迪認為切爾西處罰過當，要求切爾西賠償合同剩余工資。

這樣的官司，切爾西打贏的可能性很小。官司打到國際足聯或洛桑體育仲裁法庭，一定會請出語言專家對porra china的含義定性——100%肯定，與種族歧視無關。

切爾西應該吸取什么教訓？

我對切爾西的管理持批評態度。

2004年，我的一位攝影師朋友去倫敦找穆圖，他們以前在帕爾馬很熟。朋友立即發現，穆圖開車也叼著煙，吊兒郎當。他驚問，“阿德里安，你怎么啦？”穆圖很自得，懶得理會他。

我朋友說，在意甲，哪怕帕爾馬這樣的俱樂部，對球員日常管束也非常嚴格，不知道為什么英國俱樂部不在意球員的場外行為。

我猜測，英國俱樂部和球員之間更像一種合同工關系。這里從克雷斯波當年接受我們采訪的講述也看得出來。他說，在意大利，尤其像AC米蘭這樣的球隊，你在生活上任何一個細節需要幫助，俱樂部總是能幫你想到辦法，但在英國，家里需要一個電工、水暖工，你得自己翻查電話號碼簿，對他這樣初來乍到不會英語的人，一開始真的很難。

這樣的管理在肯尼迪身上的作用是？

我在上一篇文章寫好以后，翻開了他的社交網頁。

我發現，這個小孩盡管已經去英國2年，但他心理上一直生活在貧民窟里，他的社交網頁更多是和貧民窟發小們的互動，最溫情的照片都是貧民窟場景，甚至也有一些感人的話語。

上圖肯尼迪本人附言：“我明白世界很復雜，貧民窟是我的根，沒有目標，沒有意義，沒有條理，然而我感覺幸福，貧民窟，見證我出生的貧民窟”

這種心理的形成可能有兩方面的原因：一方面是球員缺乏上進心，到了一個新地方、新國家不愿意主動學習新觀念、新知識。

巴西球員里面，聰明人如萊昂納多，他只在巴黎踢了1年球，但法語也說得極好。他是怎么主動學習的呢？據說當年效力西甲巴倫西亞，萊昂納多為了練習西班牙語，每天跑去跟鄰居一家一起看電視聊天（當然，這種氣氛在英國不會那么容易找到）。

另一方面，則可能是因為隔絕和孤獨。我相信很多出外學習和工作的人都有這樣的經歷，越是在外孤獨，越在心理上依賴和依戀老家。當然，這樣很影響學習和上進。

即使不被解約，切爾西也可能就此放棄肯尼迪，這樣是否有點慘痛？

切爾西并沒有因為友妻門放棄特里。

如果切爾西放棄肯尼迪，例如把他賤價處理，我相信足球因素還是占主體。

我倒是覺得，如果能早點離開切爾西，對肯尼迪是好事。留在切爾西會讓他承受超過錯誤本身很多倍的輿論壓力，那樣才會真的斷送職業生涯。

為一個錯誤付出的代價，慘痛與否，對于年輕人永遠是相對的。

我們每個人回想自己在20歲上下因為輕率和冒失犯下過的錯誤，包括一次錯誤的戀情，后果常常是和錯誤本身不對等的。

但這就是人生。有一些人希望把一句粗口引發的錯誤提升到“辱華”和“種族”的高度，我希望把它提升到“人生”的高度。

在做人方面，如果一次較為慘痛的代價能夠讓肯尼迪意識到，在一個大世界里，你不可能繼續停留在貧民窟的心理和語言里，或許對他是好事情；在競技層面，對他算不上頂尖的天資，也可能提供更多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