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記者梁熙明述評

決賽前，體壇+早早就發過歐冠毒雞湯，指出歐冠階層固化已成，阿萊格里注定與巴特、博斯科夫、庫珀、西蒙尼為伍，成為兩進決賽未奪冠的成員，這是皇馬對尤文全方位的碾壓性優勢決定的。

但這并不意味著，弱勢的一方面對強敵時天然無懸念。如果說，兩年前對巴薩的1比3，尤文踢出了尊嚴，贏得了口碑，這一次雪崩一樣敗了下去，外界最多只是對布馮等老將的同情，對一邊倒的戰局無法置評。

早早服輸，說好的成魔呢？

賽前阿萊格里曾說，要贏得這場決賽，尤文必須成魔。簡單說來，就是“技戰術”已無太大意義，弱勢一方要有生機，必須把性命豁出去，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

1996年里皮率隊奪歐冠時，就是這樣的：尤文以一種瘋魔要吃人的氣概，搶得阿賈克斯心神俱失，魂不守舍，托里切利拖著流血的大腿滿場張牙舞爪的鏡頭，令人難忘。

去年歐洲杯意大利對西班牙之戰，也是這樣的：意大利以一種“這就是最后一場，沒有之后”的信念，每次拼搶、每個眼神都要吃人，當埃德爾的任意球被撲出的一剎那，4個人同時撲了上去，還不進就要把門踢倒踢碎的架勢，最終基耶利尼把球撞了進去。

事實證明，尤文恰恰沒有成魔，相反卡塞米羅再次超出比分后，尤文就基本在精神層面投降了，然后皇馬抓住時機痛下殺手。到后面尤文頻頻領黃，夸德拉多紅牌雖有拉莫斯演戲成份，但真實反應出尤文的精神狀態——放棄。

不但球員，連主帥也放棄了，用萊米納換下迪巴拉就是個笑話，但這也說明阿萊格里對迪巴拉死心了，這場未來皇馬、巴薩的面試，迪巴拉徹底“仆街、肥佬”，讓人看到意甲級與世界級的差別。伊瓜因也一樣，虐菜殺雞有余，刺刀見紅無能，一個生涯已完全定型的球員，絕無可能突然在這樣的場合突破自我。

其他球員也集體默認了皇馬的優勢，并且認為無力回天。以弱抗強很難，絕境中以弱抗強更難，古往今來生還者無幾，但如果過于理性，決賽甚至不用踢就已告結束，世上也不會有伊斯坦布爾利物浦奮起的千古佳話。

神奇在決賽定格，并非巧合

為什么尤文會這樣？阿萊格里的明面解釋是上半場為扳平，消耗太多，下半場沒體力了。筆者認為這僅是一種托辭，如果為了上半場而導致下半場體力不繼，只能說明你并沒有準備好。歐洲杯意西之戰，意大利上半場的付出只多不少，下半場依然眾志成城。何況歐冠無數前鑒：這樣級別的比賽，弱旅一開始就要豁出去，毫無保留，才可能有一線生機。與強隊“拼耐心”，只是在坐以待斃，同樣是輸，寧可拼光了才輸，也絕不帶“可惜沒拼盡”的遺憾。

3年2進決賽，意甲6連冠、3連雙冠，尤文獲得了很多吹捧，不免讓球員有些心動。阿萊格里說：他這3年來的最大成就，是讓尤文在歐洲重獲尊重。成績層面，這固然值得稱許，但從本場決賽看，尤文球員并沒有在精神層面真正達到與“薩其馬”平起平坐的程度。同樣敗于皇馬，拜仁與皇馬血戰拖進加時，馬競兩失決賽更是極為接近，而尤文的比賽內容完全不能與拜仁、馬競相比。

整個下半場說明尤文球員心理上對現實是認可的——認輸。前一階段，在殺入決賽、又沉浸在意甲6連冠和3連雙冠的阿諛中，不免有些飄，真以為可以掰一掰手腕。賽前各種自信言論，說兩年前沒準備好，這次可以了，但真正交手，如同黔驢，一發現老虎真正的強大，馬上害怕了。

這并非苛責，而是任何弱勢方都會經歷的心理階段。皇馬也會這樣，也不是天生心理如此厚勢，越是大場面決賽越懂如何發揮，他們也有過當弱勢方的時候，比如1981冠軍杯決賽，皇馬史前王朝終結以來第一次重回決賽，距離上一次決賽已過去15年，在神奇教練博斯科夫的帶隊下能殺進決賽，已是一項足以令人交口稱贊的成就。

可此時的皇馬是作為“黑馬”進決賽的，他們身上已完全沒有昔日霸主的一絲影子，之前賽季剛在半決賽1比5慘敗漢堡，可見強隊都是打出來的，祖宗積蔭、所謂底蘊只是癡人夢囈。然而皇馬的決賽對手不一般——利物浦，英國球隊無比強大，英國球隊戰無不勝，英國球隊特別善打決賽……確實如此，利物浦蟬聯，森林蟬聯，然后又輪到利物浦，這些定式思維深深印在皇馬球員腦海中，他們是真害怕，怕得要死！

今天的博斯克，固然已是足球史上最杰出、最成功的名帥，可當時，他也在更衣室里瑟瑟發抖。出戰利物浦，皇馬精神帶著卑微，如何能翻得過身來？

2000年歐冠決賽，同樣如此。一直到決賽前還很神奇的庫珀，神奇到決賽打住了，巴倫西亞和皇馬精神上不是同個檔次的，之前來去如風的蝙蝠軍團踢得畏手畏腳，庫珀事后感慨：我們遠遠不夠強。

博斯科夫、庫珀、阿萊格里的神奇在決賽定格，并非巧合。

韜光養晦，靜待天下有變

阿萊格里不甘心，決賽后向尤文開條子：漲薪到800萬，且要求擴軍，補能沖歐冠的球員。這很自然，意甲群丑太弱，練兵價值越來越低，在意甲要風要雨，想怎么耍就怎么耍，到了歐冠變成另外一回事，迪巴拉與伊瓜因就是鮮明的例子。

盡管尤文在意甲面臨挑戰，本賽季優勢已縮到近5年來最小，但拿雙冠還是游刃有余，而有余的地步大到尤文寧可放棄維策爾這樣的重要引援，也絕不為區區1500萬歐元扯皮，反正缺了一個維策爾，也不影響拿雙冠、進決賽。

與此同時，阿萊格里可以放心拿意甲為歐冠演習，出戰巴薩前拿那不勒斯演習防守，決賽前拿意大利杯對拉齊奧的決賽演習皇馬。阿萊格里的戰術設計很成功，下半程尤文開始打4231，前場堆4前鋒，最好的攻擊手一把好牌全打出去，尋常意甲球隊根本無力招架這樣的配置，多場比賽尤文都是上來就咣咣兩球，伊瓜因切菜不要切得太爽。進入賽季尾聲，為在決賽中“留有余地”，阿萊格里又恢復3后衛配置，讓巴爾扎利復出，阿爾維斯減少防守任務放手進攻，這一變陣又大放異彩。

然而前提是，這些“成功”針對的大多是意甲對手。正因為對手實在太弱，尤文怎么蹂躪都成功，并不一定說明戰術本身有多了不起。事實證明，球隊實力差距擺在那里，阿萊格里在意甲平趟的“成功戰術”，在皇馬面前不堪一擊。兩套打法都試了，最佳3后衛防線被砍得七零八落，絕望下打出夸德拉多這張“余地牌”，恢復4前鋒配置，死馬當活馬醫，戰不多久紅牌下去。

當然，這些成功的設計并非全無價值，4231拿來打垮了巴薩，3后衛解放阿爾維斯吃掉了摩納哥，能充分發揮本隊球員特點的就是好戰術，只是在皇馬這個過于強大的對手面前，“技戰術”失去意義。只是意甲練兵效果終究有限，意大利杯決賽對手拉齊奧，精神狀態就如同歐冠決賽的尤文，尤文對他們過于強大，很快就放棄了。

不僅尤文，國內稱霸多年的巴黎、拜仁也面臨同樣問題，即國內真正有價值的比賽沒幾場，到了歐冠就變成兩回事。當年巴黎的伊布，就是如今尤文的伊瓜因，聯賽閉著眼平趟，到了歐冠就再也耍不出來了。本賽季尤文的轉會策略是“買弱對手”，通過挖伊瓜因、皮亞尼奇，一舉抽掉兩個最接近對手的主心骨，削弱對手，平趟聯賽。可事實證明，買弱聯賽并不能帶來歐冠！

平心而論，決賽尤文運氣相當差，但整個賽季的歐冠簽運相當不錯。1/8決賽抽到并不強的波爾圖，首回合客場戰不多時對手還自亂陣腳下去一人，尤文順利拿下，為晉級奠定堅實基礎。半決賽又抽中4強中最弱的摩納哥。即便啃硬核桃巴薩，也是剛剛神奇翻盤巴黎、問題成堆的巴薩。

明年恐怕沒有這么簡單，英超群狼來襲，拜仁卷土，巴薩重來，尤文未必如今季這般走運。而尤文自己，巴爾扎利已無法再撐，基耶利尼多傷，尤文面臨防線徹底重組，而在歐洲仍屬二線，實力不如“薩其馬”，財力也無力拼頂級巨星。這就決定了在阿萊格里的續約中，允許他出現成績滑坡比繼續沖歐冠重要，而這恰恰是當初孔蒂與尤文分手的關鍵。

去季總結中，筆者認為以尤文目前綜合實力，遠不足拼歐冠，只能繼續韜光養晦，收割意甲，靜待天下有變，即C羅、梅西衰老的那一天。現在看來，那一天依然非常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