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勤伯:從特維斯“野獸說”看中國網民的選擇性憤怒

文/體壇+記者王勤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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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維斯說中國球員腳下粗野,“像野獸”,這話放在阿根廷也是欠妥。
《奧萊報》在5月26日引用了這段話,并詢問特維斯,“現在人家會怎么說?”
然而,從筆者的文章發表后的讀者反饋看,中國網民幾乎清一色地站在特維斯一邊:
“還有什么比這更算得上大實話的?”
“可貴的是特維斯沒有因為拿著高薪來中國就說客套話。”
“說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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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最早讀到特維斯言論時,內心也打了一個小問號。一開始匆匆譯成“中國球員毛糙”,后來發現原文 “son como brutos”里面的“brutos(上圖)”是名詞義,查了西語字典,只能有三個選擇:野獸、動物、牲口。
第二天文章發表,一時間“中國球員像野獸”網絡熱傳,為證實理解無誤,又詢問了拉美朋友,證實確實無誤,只是拉美朋友更傾向于“牲口”。
中國球員野蠻得像牲口?
特維斯想表達的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因為他是在討論,中國聯賽并不是傳說中的拼身體,相反,是中國球員的技術有問題,踢球方式很幼稚,鏟斷的時候很容易傷到你,就像未開化的動物——于是,或野獸,或牲口。
在西語和葡語里,人們確實愛說“牲口”,“野獸”,“動物”等詞匯,時常是用來逗趣,表明某人不太受規矩,或特別強悍。穆里尼奧有次在國際米蘭新聞發布會上說:“我得派上阿德里亞諾,因為前面我更喜歡放頭牲口,我用這個詞不帶貶義。”
作為受過教育的人,穆里尼奧知道補充一句“我用這個詞不帶貶義”,但特維斯就直接用了。所以阿根廷媒體有點被嚇著,畢竟是正式采訪,畢竟是面向他正在效力的聯賽的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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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美少兒足球培訓講究類似中國習武者的“武德”一樣的道義,強調動作不能帶有傷害目的。
這種精神也體現在成年比賽中,作風兇悍的球員也不例外。例如原佛羅倫薩隊長甘貝里尼講過,球員之間的互愛在其他很多行業都不存在,有一次他膝蓋上纏著繃帶出場比賽,國際米蘭一名球員把他鏟飛,伊布立即上來呵斥這名隊友,并要求他去給甘貝里尼道歉。
特維斯卻算不上一個這方面做得很好的球員。2015年夏天從尤文圖斯返回阿根廷加盟博卡,特維斯在短短5個月時間內造成兩名對手重度骨折。作風如此火爆,博卡的對手球迷也在看臺上提醒特維斯注意點。
而且,特維斯廢掉的兩名球員名字都叫埃塞基耶爾(Ezequiel),看來,河北華夏幸福球員拉維奇(Ezequiel Lavezzi)也得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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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維斯這些往事,其實不難挖掘出來。我們或許可以說,他出來定義中國球員“野獸”不是太合適。但這件事情恰恰展示出,中國網民習慣了“選擇性憤怒”。
不久前的拉維奇照片風波,他做的原本是一個南美人對中國人示好的動作,“看,我也和你們一樣,我也是中國人”,結果被一個英國記者誤讀為種族主義,被一個英國球迷造謠為“歐洲人都不接受”,最后網絡上關于拉維奇的謠言一大片,最經典的就是“拉維奇曾經因為歧視黑人隊友受到過俱樂部處罰”。
為什么這樣呢?因為很多中國網民先天地傾向認為,歐美白種人歧視亞洲人,認為亞洲人眼睛小而丑。于是,兩個英國人出來點火,網民的怒火就迸發了。實際最后在論戰中,英國記者承認,他對這個動作的理解是“亞洲人眼睛小而丑”,他根本不知道拉美人說的“細長眼”和小而丑沒有任何關系。
而對于特維斯的“野獸說”,由于中國網民看過了西塞、登巴·巴等眾多斷腿,看過譚望嵩、秦升等人的粗野動作,因此對中國球員已經有了一種傾向性意見。特維斯的“野獸說”不但沒有引發網民針對阿根廷人的怒火,反倒是再一次集體借花獻佛戲謔了中國球員。
實際上,這件事情可能諸位都理解錯了,特維斯所指的傷人技術動作,和譚望嵩、秦升等人的“場上惡行” 其實有區別。特維斯說的應該是足球基本功,不一定都是夸張的傷人,即看似尋常的拼搶動作因為從小沒有養成好習慣,也可能給隊友(包括隊友,包括隊內訓練)和對手造成傷害。
忘了說一句,中國球員自己也總是各類粗野動作的受害者。而且,中超賽場上的傷人者不一定都是中國人。筆者記得馮瀟霆曾有一次被踢中面部,踢人的就是登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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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維斯和拉維奇,兩個阿根廷人,在中國兩段奇特的遭遇。
筆者曾說過,拉維奇事件體現了中國和世界的交流困境。
特維斯“野獸說”得到網民熱捧,也算不上體現開放和進步的“順境”。
最好的方式,或許是笑看、淡看所有這一切。
尤其,在別人告訴你你應該憤怒的時候,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