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壇+記者武一帆西班牙報道

雖然被牙周炎、口腔潰瘍和偏頭痛折磨了一周，我最終還是決定去看3月10日的加利西亞德比。其實作為中立一方（或許稍稍偏向保級困難的拉科），我對比賽內容沒有特別的期待。想象得出，一場橫沖直撞、人仰馬翻的比賽，只有站穩立場，才能擠出必要的腎上腺素。

我對維戈人有點偏見，覺得這些碼頭和裝配線工人粗魯、易怒、沒耐性。塞爾塔的跟隊記者人坐在哪里，煙卷就燒到哪里。可這些人也算真性情。我從沒見過拉科的記者在進球、丟球之后像他們那樣激動過——吼叫、擊掌、摔東西——每個人都安靜地敲著字，互相微笑著點頭。照塞爾塔這幾個賽季的成績，照維戈人這個慶祝法，我這樣貧瘠的內分泌系統恐怕都負荷不了。

上一次是和老伙計舒斯托——加利西亞電臺的播音員——來看德比。他說自己從來沒趕上過賽前全場高唱“Os Pinos”的盛況。“太美了。”他嘆道。我之前這幾年也沒見過。加利西亞德比之前唱加利西亞“國歌”似乎是去年才發起的，旨在讓民族主義的情感高過地域差異。

“?Que din os rumorosos

na costa verdecente

ao raio transparente

do pracido luar?”

“茵茵的海岸旁，

靜謐的月光下，

向著清澈的閃電，

它們在輕聲細語地說著什么？”

（摘自《松林》，加利西亞自治區區歌的第一句）

我不屬于某類感情豐沛強烈的民族主義者，但容易被合唱感染。所以這次提前一個多小時到場，支好三腳架，待工作人員親臨每個可疑分子的座位，告知“根據電視版權規定，不許攝像”時，極認真地表示贊同。并不是我破壞規矩，實在是記者這個身份有麻煩。我若買票入場，想怎么錄怎么錄。里外都是私人收藏，不作商業用途。

安保人員怕打群架，安排不同陣營分段進退場。塞爾塔的球迷入場早，退場晚。比賽結束近一個小時，還能聽到響亮的“Rianxeira”的歌聲。“Rianxeira”（譯作《里安碩的姑娘》或《河畔姑娘》）算是加利西亞的“代國歌”，但只有塞爾塔球迷才唱。巴拉伊多斯每個中場休息時間都會全場高歌。可按照現在的行政區域劃分，這個姑娘住在拉科魯尼亞省。你愛的朱麗葉住在河對岸的鄰村，人生就是這么別扭。

拉科的極端球迷團體“里亞索藍”真下功夫，準備了一個我從沒見過的巨型tifo（上圖），覆蓋了大半個整個南看臺：勝利女神（我這么猜想）手擎拉科魯尼亞的城市氣質，腳下放著西甲聯賽和國王杯冠軍等獎杯，并附言“你們的勝利，我們來繼承”。

“里亞索藍”憤怒咆哮

我也希望這場比賽能一直將這樣高的格調保持到最后。可這是足球，是德比而戰，就不該有什么故作姿態的高風亮節，有什么水乳交融的高尚情懷。果然，tifo一撤，“里亞索藍”地域攻擊的罵聲驟起，詛咒阿斯帕斯“去死”、烏戈·馬略“去吃屎”的吼聲隨著升高的血壓一起膨脹。塞爾塔的看臺不甘示弱，回應“拉科降級”。若不是兩點之間隔著整個球場，看臺上立刻就會見血了。

雙方殺得人仰馬翻

塞爾塔前鋒圭代蒂膝部扭傷早早退場，似乎和身體對抗關系不大，但點燃了塞爾塔死磕到底的斗志。整個前30分鐘比賽，幾乎沒有足球，只見鏟球、倒地、球出界循環往復。當值主裁穆努埃拉將判罰尺度放到最大，人仰馬翻也不吹犯規。即便這樣，雙方最終也各領4張黃牌回家。塞爾塔憑借阿斯帕斯的進球，1比0從客場帶走3分。

阿斯帕斯在拉科看臺前面慶祝

拉科主帥佩佩·梅爾賽后認為：“平局對雙方比較合理。阿斯帕斯抓住了機會，博爾赫斯該進的球沒進。”沒辦法，兩隊若說差別，就差一個阿斯帕斯，差一個國腳級別的青訓球員，有擔當、有技術、混不吝的本隊旗手。這個混不吝的阿斯帕斯，對著里亞索藍慶祝進球時，我的心提到嗓子眼。要是哪個紅了眼的小子氣瘋了，沖下來給他幾下子，真會出人命的。

拉科球員賽后向裁判討還公道

當晚這支拉科魯尼亞陣中，有貝甘蒂尼奧斯、何塞盧、胡安弗蘭和莫斯克拉4名加利西亞人。塞爾塔陣中也是4個本地人：塞爾吉奧·阿爾瓦雷斯、瓊尼、馬略和阿斯帕斯。這樣看似乎勢均力敵。然而塞爾塔主帥貝里索球員時代和執教后都代表塞爾塔打過德比大戰，比初來乍到的佩佩·梅爾有更多加分。當然，梅爾慣見的塞維利亞德比，論火爆程度可是西班牙第一。

貝里索高風亮節

阿斯帕斯對著死敵球迷慶祝是媒體爭論的重要話題。這算不算挑釁？他2年前接受我采訪時說：“希望拉科保持比較好的競技水平。加利西亞德比年年都在西甲舉行。”貝里索此番也在賽后說了同樣的話：“希望拉科穩步上升，平安保級。無論如何，兩家都代表著加利西亞足球的力量。”

《維戈燈塔》報的老記者海梅·孔特也算是維戈球迷中的溫和派。幾個月前，他隔三差五就發信問：“有沒有中國財團收購塞爾塔的內幕料？”現在想想，幸虧沒有。塞爾塔主席穆里尼奧幾個月前宣布“不出售俱樂部”，相當勉為其難，似乎為了本地球迷做出莫大犧牲。事實上，這家總部位于蘇州的中國財團究竟是什么資質，畫出了如何一張大餅，又在收購步驟上如何朝三暮四，只有他和其他大股東幕僚才知道。

里亞索可愛的禮儀小姐

我把20歐元的票子遞給胡里奧·貝爾納多，他咧嘴笑了：“啥時候來巴拉伊多斯？”（個中內情，請戳《中國記者身無分文收購歐戰球會》）

“打根克吧（歐聯杯1/4決賽）。還有時間，容我想想。”我想，等我不咳嗽吧。維戈人在媒體間抽煙我真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