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激情總是向死而生 諾坎普之外,還有幾種奇跡?

文/體壇+記者王勤伯
我每天都會遇到自認(rèn)為很懂生命的人,每天都要讀到自認(rèn)為很懂世界的文。
有人想告訴你,你年紀(jì)太輕異想天開;有人想告訴你,你不如此這般就會身臨絕境;還有人想告訴你,你生活在幻覺的泡泡里,你的周遭萬般無奈,你為了活著必須選擇對他人強制的壞,例如特朗普、例如勒龐、例如仇恨、例如民族主義、例如排外……
還有另外一些人,他們熱心又專業(yè)地告訴你各種“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有人說,“太精妙的古詩詞,不要讓孩子過早接觸”——對我來說,這像是在規(guī)定,不要讓小孩在10歲以前看到內(nèi)馬爾和梅西,最好只看迪馬里亞和卡瓦尼……
這世界很多庸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庸人覺得自己的智慧可以詮釋自然的神秘和個體的天才,可怕的是庸人試圖讓所有人相信天才出自勤奮,出自他們規(guī)定的道路和方法論。然而,該如何解釋,不到16歲的波德萊爾寫信給自己的母親:“我從未遇到一個讓我從頭讀到尾一直喜歡的作者,我決定不讀了,我決定自己寫!”
當(dāng)我看到2017年3月8日晚這支巴薩,我想起少年波德萊爾。是的,從未有過“首回合0比4次回合翻盤”的先例,但先例又意味著什么?一個熱望詩歌與異性的少年有過多少親身經(jīng)歷的先例?
巴薩就像那個“我決定自己寫”的少年,充滿激情地出發(fā),1比0; 鬼使神差地更進(jìn)一步,2比0;稍作調(diào)整再入一球目標(biāo)在望,3比0;突然遭到致命打擊,3比1;在渺茫的希望中掙扎,時間一點點流逝;絕境中靈感非凡的神來之筆看到一線曙光,4比1;青春的火焰沒有敵人,包括時間——時間是衰老和保守的敵人,是青春之火的友軍,5比1!
最后,最后的一擊,這一擊來自宿命。
是宿命來決定,青春到底是一場差之毫厘的功敗垂成,還是有始有終的劇情和永不磨滅的詩篇!宿命選擇了內(nèi)馬爾,上帝選擇了塞爾吉·羅伯托,分別是MSN里最年輕的一員、拉瑪西亞最新一個優(yōu)異產(chǎn)品。
6比1……朋友,我不能不落淚,朋友,你也不能不痛哭,這一刻的巴薩早就超越了任何一種激情、熱情、基情、友情、煽情和濫情。如果你在這一刻落淚,我保證你的淚水與動情無關(guān),我保證你流下的每一滴淚都包含著大海和飛鳥,包含著春天和星空,你是在為自己流淚,你為你自己已經(jīng)失去或正在失去的理想和青春而落淚,你為你失去了理想和青春但仍然堅信它們存在而落淚。
你就像我,在這個被億萬種道理、規(guī)律和需求左右著大腦的世界里無所適從且深刻孤獨;你就像我,急迫且唯一地需要目睹一場關(guān)于存在且沒有說教的演出;你就像我,分不清更熱愛生命還是更熱愛生活,但活著只是為了生命之愛。
西班牙影星安東尼奧·班德拉斯曾有過一次讓整個西語世界動容的演講,關(guān)于特朗普致力煽動起的針對拉丁西語裔的仇恨。我已不記得那番殷切話語的具體內(nèi)容,只記得班德拉斯從塞萬提斯一直說到今天的生活,里面有一句話:“先生們女士們,我認(rèn)為,做一個西語裔,是有其含義的。”
我一直在體會這番“含義”,因為我覺得自己近乎一個西語裔,或者,一個未遂的南美裔。我的生活里不能沒有巴西和阿根廷,不能不說西語和葡語,不能沒有西語葡語的詩歌和音樂,更不能沒有伊比利亞和南美的足球。
今夜我看到了內(nèi)馬爾,我像是明白了什么,Hispano(西語裔),或者,Latino (拉丁裔),或者Suramericano (南美裔),具有同一種用話語無法言說的信仰和力量,它們只關(guān)乎激情和奇跡,相信生命在理性和數(shù)據(jù)面前還有額外的可能,在規(guī)律和定義之外還有絢爛的未知,在組織和安排之余更有創(chuàng)造的至高無上。
3月8日,如果我能寫一首詩獻(xiàn)給全世界的女人,詩的題目就是“諾坎普”。Nou Camp,加泰羅尼亞語念作“努康”,努康,新的地方。女人,你可否知道?你的身體既是奇跡也是永恒的新地方!偉大的激情總是向死而生,不朽的記憶都是瞬間的永恒,而我,我在春天的夜里再次起航,目標(biāo)是下一個永恒瞬間里的新地方,努康努康,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據(jù)說6比1的球門,也是1999年歐冠決賽貝克漢姆兩粒角球幫助曼聯(lián)在補時階段奇跡逆轉(zhuǎn)拜仁的那一個。
如果你自認(rèn)為很懂生命,請告訴我,在諾坎普之外,奇跡一共還有幾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