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教練：特殊的調節方式助弟子奪冠

>>其實你除了是一位拿過奧運冠軍的冠軍運動員，你也是帶領過弟子陶璐娜，李對紅拿過奧運金牌的冠軍教練，這也是歷史第一人吧？<<其實這些所謂第一，我真的不看重，因為人始終要工作，要努力前行實現目標。我當時是因為眼睛的問題，所以提前結束運動員生涯，理所應當的就應該傳幫帶，把自己的感受傳遞給運動員。95年3月成為教練之后，一年多的時間，96年的亞特蘭大就帶出了第一個金牌運動員李對紅，和我自己拿奧運冠軍類似，也是只用了一年多的時間。我覺得我還是比較幸運的，拿成績很快。之后我就慢慢放下腳步去研究，四年以后，2000年悉尼，陶璐娜又拿了一塊。

>>96年，王義夫因傷病問題失手奧運冠軍，很多的壓力都壓到了李對紅這邊，您當時是怎么給她舒緩壓力的，畢竟女孩子心思細膩一些，想法也多。<<其實那屆奧運是很特殊的，射擊9天賽程里面，前面6天一塊金牌都沒有，并且在我們的8個重點項目里，已經打完了6個。當時整個團隊的壓力可想而知，這是中國代表團的優勢項目，一屆奧運會不拿金牌這是說不過去的。我當時就對李對紅說，別人可以打不好，你當然也可以打不好，別人可以失誤，你也可以失誤。另外，我告訴她，擔子不是她來扛，是我來扛著，什么都別怕，正常發揮就行。

>>相比較李對紅的這塊金牌，2000年的那塊好像更順風順水？據說您在賽前一天訓練的時候就跟記者們說，第二天來吧，報導奧運金牌來吧，這么有信心？<<是，狀態太好了。賽前最后一次訓練，我給了她60發子彈，她打了一個我都不太敢看的成績，太好了。但是我又不敢讓她看到成績，我就一直換靶紙或者清零數據，怕她心態出變化，但是我心態真是出變化了，因為我偷偷把數據拿回來一算，60發子彈只跑了4環，確實太高了。

>>這時候又需要另外一種調節方式了吧，因為她即使不知道準確成績，也應該知道打得不錯。<<是的，她訓練完我就想辦法，怎么能讓她不浮躁。于是我就帶她去看訓練，專門挑了一些訓練水平高的運動員，我倆坐下來，我就告訴她你看看人家打的，你不是最好的，明天依然要拼才能贏。其實當時也不是完全沒壓力，只是運動員不知道，因為第一天我們是拿了一個第二，一個第三，晚上很多項目的教練都被批評的很慘，我也被施加了很大的壓力，只不過運動員不知道而已。

新任務：欲帶領現代五項取突破

>>您真的是什么都快，悉尼奧運一結束，2001年，您就當上了中國射擊隊總教練兼女子手槍組主教練，并且同時兼任中心副主任。之后的變化有點突然，04年您被調到了自行車擊劍管理中心，分管現代五項，當時有沒有想法？

<<說沒有想法，那肯定是假的。在感情上，我從射擊開始，慢慢一路走來，心里對這個項目是非常有感情的，并且對很多人和方式是熟悉的；在理性角度，我自己，和帶出的運動員都是有成績的。所以，我自己一開始是很難接受的，包括外界也是議論紛紛。但是這種任命是沒有討價還價余地的，而一旦到了新崗位我就會非常的努力。給你個數字對比，射擊2個項目，奧運會產生19塊金牌，歷史上取得過太多的奧運金牌；而自行車擊劍有5個項目，奧運會產生38塊金牌，我去的那個時候還沒有拿過奧運金牌。

>>結果你去了之后的變化如何？<<08年的仲滿實現了突破，拿到了奧運金牌。12年倫敦，我們又拿到了兩塊。也讓現代五項成為了中國的爭金點，世界冠軍越拿越多。通過這個事，我對人生都有了新的感悟。就是任何的事情都要用辯證的思維去看，有變化出現，當你必須去做的時候，那就不想太多負面的情況，把這件事當一件好事去做，那么最后一定會有好結果。

>>怎么樣解讀現代五項這個項目，可能這個名字對于很多中國觀眾來講，算是比較陌生的。<<現代五項是一個非常古老的項目，1912年就進入奧運會大家庭。它是由一個非常美好的故事演變而來：一個通訊兵，帶著槍，拿著劍，騎著馬去送情報，路上遇到敵人，展開攻勢，先是用槍，把子彈打完之后用劍繼續進攻，騎著馬沖破重重阻攔之后來到岸邊，要靠游泳過河，游過去之后上岸，最后用跑步的方式把情報送到目的地。所以，你看的出，現代五項包括：射擊，擊劍，騎馬，游泳和跑步，五個項目。一天內比完所有的項目，根據每個項目的對應分值，看最后誰先沖過終點。

>>感覺這個項目是非常復雜，而且是對人身體的一個極大的挑戰。<<沒錯，其實這五個項目是互相獨立，甚至有些相互矛盾的。射擊需要腳步固定好，而擊劍則需要運動員腳步靈活；游泳需要運動員腳弓很軟，跑步如果腳軟就蹬力不夠；而在騎馬這個項目上，馬匹是由主辦國提供，通過抽簽選擇你的搭檔馬匹，之后只有20分鐘去和這匹馬找默契。所以當你一方面的身體條件很出色，但你未必是一位出色的現代五項選手，因為你的這個條件可能會制約其他的項目的表現。

>>那您這平時的工作會不會很尷尬？畢竟之前的射擊項目，是一個訓練方式可以解決所有問題。<<好在我不是這個項目的教練，只是管理層而已。說實話，我花了很長的時間去研究這個項目，中國運動員到底適合不適合。比如鐵人三項那種，可能中國運動員確實難度較大，因為完全靠的身體和體能。我們中國運動員一直是技能好，體能差，所以我就要判斷現代五項到底是一個什么項目。經過一段時間的研究，現代五項中射擊，擊劍和馬術都是技能項目，這應該算是我們的優勢項目，全靠技術。而剩下兩個項目就是游泳和跑步，所以我們在選材時，運動員都是游泳運動員起家，所以這個項目解決了，就只剩下跑步了。這么一分析，我認為我們是可以通過訓練提高比賽表現的，并且可以期待拿到好成績。每一個單項都解決了之后，如何把它們結合在一起，就是工作的下一個課題。

>>盡管你離開了射擊隊，還會關注這個項目嗎？不是你的職業了，還是你的興趣嗎？<<我平時不看體育比賽，因為那是我的工作。我一般都愛看訪談類的節目，去吸收和學習，也會看軍事類的節目和電影，職業病犯的時候我會關注導演是不是用對了槍。

談里約：奧運末戰拒絕金牌論

>>這次奧運想拿幾塊金牌？<<理智的說，產生的38塊奧運金牌里，我們絕大多數是處在落后的狀態下的，可能在個別項目上還有競爭力。比如說自行車一共18塊金牌，我們也就只能在個別項目上能摸到邊；擊劍項目一共是10塊金牌，現在韓國成為后起之秀，對我們造成很大威脅；馬術和鐵人三項就更不用說了，我們能拿到奧運資格就不錯；現代五項我們滿額獲得所有參賽資格，看看能不能取得突破。

>>所以你對隊伍和運動員的要求，就是兩塊金牌？<<我對隊伍和運動員沒有金牌的具體要求，從我做射擊隊的教練開始，到現在都是這樣。我給隊員的是指標，比如擊劍你給我打多少分，游泳要游到多少秒，馬術你給我打幾個桿等等。我會根據運動員的訓練水平，和我給他們的期望，綜合一下，給出這樣的一個指標。你在比賽里，努力達到我的指標，我就滿意。但是我的指標有的時候是高于最后的金牌水平，之前有的運動員和我給的指標差一點，結果最后拿了金牌。所以，作為教練，定目標的時候要定一些可以控制的，金牌論是不科學的。

>>你這樣的指標論是科學的，但是外界的金牌論你是無法改變的，而運動員的壓力其實也來自于外界。<<這些是我改變不了的，甚至奧運的獎金，奧運之后的升官降職等很功利的傳言也是會影響到運動員的備戰。我只能告訴我的隊員，這些榮譽和變更都擺在那里，誰都想要，但是如果你真的想要，就不要想，只管努力訓練和比賽就好，這是你的事情，其他的你不能決定的東西，就不要想，所以我的隊員基本上在賽場上很少有緊張或者想太多而發揮失常的。每次比賽結束，我都會以他們的比賽表現來判斷和評價，不會用最后的結果。

>>您剛剛開始的時候有說現在的運動員好做，但是他們的壓力比你們那個時候更大。<<我說好做，是指的科技化訓練手段和先進的周邊配套團隊等等，這些會讓大家的訓練和比賽有更好的保障。但是壓力，毫無疑問現在的運動員更大，機會更多，期望值更高，獲得好成績的難度也就更高。

>>里約奧運是你的最后一次奧運了？<<我已經59歲了，60歲退休。我快退休了，我認為基本工作已經完成了，我開始準備為老年人事業而奮斗了。應該說，這是我的最后一次的奧運會。嗯，不用問我，我不會再回來了，因為我認為我的體育生涯已經沒有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