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球大戰：原力覺醒》的劇終，蕾伊歷經艱辛，終于找到與世隔絕的天行者盧克，交還光劍時，盧克會對這位原力覺醒的女孩說什么？

　　“我是你的父親”？這會是未來續集的自然梗。倘若是“光劍這玩意兒根本沒用”，估計會被所有星戰迷噴死。

　　大家都習慣了傳奇的延續、謎團的包裹，越真實的內容反倒越無趣。電影如此，對傳奇人物的追溯，同樣如此。

　　然而傳奇往往會被放大，現實太容易被夸張。在1998年，飽受媒體非難的范加爾，曾經求教于弗格森爵士，問問這位應對最難搞的英國媒體十數年、依舊牢牢掌握話語大權的蘇格蘭先賢，和媒體處理關系的最好辦法是什么？

　　范加爾根本沒想到，弗格森給他的答案是：“別理他們！”

　　弗格森能做到。他并不是完全不理睬媒體，而是用自己的威望和影響力，影響乃至控制媒體。BBC調查欄目，報道過他小兒子參與球員經紀、與曼聯有私相授受的關聯交易，弗格森拒絕接受BBC采訪逾十年，直到他退休之前才對BBC解除禁制。這當中，哪怕BBC購買了英超集錦版權、合同約定所有英超主教練都必須賽后接受BBC采訪，弗格森同樣置若罔聞。英超當局也不敢對這位功勛主帥如何。

　　然而范加爾做不到。弗格森給出答案之后17年，在西班牙、在荷蘭、在德國，他所到之地，都和媒體有著沒完沒了的戰爭。初來英格蘭執教曼聯，范加爾頂著荷蘭隊世界杯表現不錯的光環，又有前任莫耶斯不如人意的表現，他的直率坦誠，反倒迎得了這個最媒體化環境的好評，直到2015年夏天，范加爾還說英國媒體“比荷蘭媒體好、比西班牙媒體好”。

　　他沒想到，“好”只是一個假象。

　　英國媒體的能量及破壞力，可以迅速烘托起一個偶像，也能迅速將一個偶像拖下神壇，甚至將其碾壓粉碎。用炒作大師克利福德的話說，“塑造一個偶像，能賣光報紙；摧毀一個偶像，能再賣光一次報紙……”

　　當曼聯在轉會市場上，一次又一次滯后表現，當曼聯在賽場上，范加爾絕對控球的戰術要求，讓場面變得呆板、破門乏術，當曼聯從歐冠小組賽被淘汰、英超排名前四不保，范加爾突然發現新聞發布會變成了法庭對質，他變成了孤立無援的被告。

　　一切如此的洶涌逼人，令他憤怒。這是一種熟悉的憤怒。媒體都在撒謊，都在給他挖坑。“寫過我的這些報道，好多都是謊言，都和事實相反，”他在阿賈克斯任上如是咆哮過，面對著一群荷蘭記者，“我讀到的都是說我如何傲慢、如何自大。說我對什么都主觀，我昂首闊步不顧其他。”

　　荷蘭《足球周刊》的資深記者范魯文曾經當眾問他，是否在阿賈克斯隊中，管理球星時有個別優待的，范加爾的咆哮體——“是我太聰明還是你太蠢？”，成為了荷蘭足球的經年掌故。

　　本季輸給斯托克城后，問他是否還能保住帥位，范加爾直承他不會為了合同賴在帥位上，他干得不爽自己就會辭職。這樣的回答，如同向狼群主動扔一塊骨頭。英國媒體當然會蜂擁而上，繼續追問他是否已經有了辭職的打算。

　　范加爾被徹底激怒。長篇大論的攻擊媒體。幾天后的曼聯秩序冊，他還在憤怒：“我想根據我讀過的報道，我已經被解雇了！”隨后就有了他著名的圣誕祝福：你們好好回家吃喝去吧。

　　范加爾并不是每一次新聞發布會上都主動攻擊，曼聯成績略有提升，他口吻平復了一點。可英國媒體已經發現了這個曼聯主帥是靠譜不過的頭條源，擦一根火柴，就可能引發一次爆炸，這樣的機會怎容錯過。

　　于是連篇累牘的解雇說、穆里尼奧即將取代說，催生了范加爾要求媒體向他和他的家人道歉的怒吼。

　　魯尼狀態恢復，媒體還會繼續追問魯尼問題，于是有了范加爾憤而離席，離席之后還回身指向《太陽報》記者尼爾·庫斯蒂斯：“你也包括在內……胖子！”這句“胖子”激起了英國媒體公憤，因為這在一個表面上總愛裝得政治正確的社會，屬于歧視性語言。

　　《太陽報》的后續炒作，是“胖子”庫斯蒂斯挑戰范加爾：我減肥減去的磅數，對壘你帶領曼聯取得的積分數！

　　范加爾看似可以在媒體面前自說自話，其實他每一次情緒失控，或者每一次直接攻擊媒體，都在為自己挖坑，都在為媒體下一次進攻他提供彈藥。

　　于是一些心理觀察者，也開始消費范加爾和英國媒體的關系。

　　“他是一個內心猶豫、缺乏自信的人，”有媒體如是進行心理剖析，“那些充滿攻擊性的人，往往是內心膽怯的，因為當你經常感覺受到威脅，你才會豎起自己的防護針。侵略性往往由內里恐懼激發……看看范加爾，你看到的其實是一個受恐嚇的小孩。”

　　范加爾的每次新聞發布會，其實都很有看頭，因為大部分時間他不回避話題，不為球隊不佳表現尋找借口或理由。他會承認曼聯的比賽連他都覺得悶。但是范加爾在另一方面，又是一個極其敏感的人，媒體在各種挑釁話題背后隱藏的攻擊性乃至陷阱，他不是看不懂，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不會迂回應對，而是挺起胸膛，大膽地迎著上去。

　　和弗格森相比，他的威勢不夠，他不會像弗格森那樣，大部分時間在控制媒體、在分裂媒體，突然發飆時，往往能讓媒體顫栗。他也不像穆里尼奧那樣，精心測算媒體導向，大部分時間能凌駕于媒體之上。

　　范加爾反倒是太老實、太直率。他總想以正面應對的方式，去解決問題，縱橫歐洲足壇二十余年，他依舊沒明白正面應對，是和英國媒體相處最糟糕的方式。他給了媒體很多甜頭，一開始卻沒有準備好皮鞭，以至于當他自身虛弱時，媒體回應的不是甜棗，而是媒體自己的鞭子。由此他更委屈更憤怒，也更被孤立。

　　但是像范加爾這樣的老實人，多么難得的足球和媒體存在。